第九十八章 雄黃

  她從苗小白手中接過那個小石頭，它只有一個指節大小，斷面很粗糙，稍稍用力就會碎開。

  它似乎曾經被苗小白放在手裡摸來摸去，但苗玉仍然能從縫隙中摸到一點橙黃色的粉末。

  看苗玉一直沒說話，苗小白有些不安的看向了她。

  「小白，那天那個給你石頭的人，她是怎麼和你說的？」苗玉儘可能地讓自己的語氣和往常一樣。

  苗小白不假思索的回答，「她說這個漂亮的小石頭是很名貴的藥材，要我千萬不要吃下去，會中毒的。但是可以找火爐子燒它，它的煙霧熏身體可以驅蟲。」

  說到這裡，他又啊了一聲，告訴苗玉那個人還送了他一個小火爐子來燒，是個怎麼滾都不會熄滅的其他小火爐。

  果真是如此。

  

  苗玉小心的收起石頭，問苗小白記不記得那個送給他這些東西的人長什麼樣。

  他思考了一會，搖了搖頭。

  那天兩個下蘿蔔頭在外面瘋跑，玩的比較晚才回來，正好趕上了要吃晚膳的時間，他沒看清那個人的長相。

  不過他補充了一點，「那個人看著像是給大戶人家做工的，她的手很大，說話的聲音有點低沉。」

  這條線索幾乎等於沒有，苗玉心裡有些失望。

  兩人又聊了好一會，直到更晚的時候苗寶給兩個人送來晚膳和藥，喝過藥後，苗小白很快就睡著了。

  苗玉原以為知道了這麼大的消息她會很難入睡，但實際上她一睜開眼睛就是大白天了。

  昨天再怎麼驚心動魄，今天還是要在醫館裡安心坐診的。

  她來到大廳，匆匆用過苗寶給她們留下的早膳後，就支開門營業了。

  今天醫館來的客人要比前幾天多得多。

  他們之間有些是真的身體不舒服來抓藥的，也有一些睜著好奇的目光看著苗玉。

  她心裡明白，應該是昨天上午的事情傳到了大家的耳朵里，而昨日小玉醫館又罕見的停業歇息。

  所有人私底下都在議論紛紛，都想過來一探究竟。

  還未開門，就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他們大概是以為她感覺不到他們赤裸裸的目光，只要她低下頭大家就一起看過來，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個洞。

  站得遠的就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站得近不說話，但是輪到他的時候的則是要叫好幾聲才反應得過來。

  苗玉一一耐心看過，給他們寫下方子。

  她並不是不在意那些目光，相反，被人這麼當猴一樣看讓她心裡挺惱火的。但這些人並無惡意，而且只要過來問診，苗玉就能想辦法轉化客戶，讓他買些用得上的藥品回去。

  她就這麼忙碌到了下午休息，等到最後一個客人也離開，她才起身活動了下身子。

  這個時候，門被敲響了，張御醫走了進來。

  「老先生，我還準備去找你呢。」苗玉連忙走上去迎接。

  張御醫走到另一邊坐下，揮了揮手中的信件，「昨日的信件有消息了，唉，果不其然被她嘲諷了一頓。」

  老先生詢問的是京城裡那位鼎鼎有名的機關大師戎丹。

  這封信他昨天就收到了，她在信里毫不客氣地詢問張御醫是不是老糊塗了，是不是需要給自己也配上一劑藥。她嘖嘖稱奇，這位大師的名字和脾氣倒是契合。

  苗玉講出了她在苗小白那邊了解到的事實，然後拿出了她昨天收好的石頭。

  張御醫拿過去在眼下瞧了瞧。

  「我看著它像是雄黃。」苗玉說道。

  「嗯…」張御醫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將它湊到了鼻子下聞了聞，更加肯定了，「有很淡的特異臭味，上面也有燃燒後紫紅色的液體凝固成的結晶，而且還有燃燒時散發出來的蒜味。是，是雄黃。」

  張御醫心中一顫，他竭力掩飾自己的失態。

  他曾經在皇宮時就見過這個東西許多次了。當然，這絕對稱不上是什麼罕見的藥物，挨家挨戶家裡可能都備有，平日裡可以用來殺毒殺。甚至有些婢女，宮女甚至是娘娘，用它配寒水石研磨內服來避孕。

  當然，張御醫更了解的是它更不為人知的作用。

  以雄黃作為原材料，再加上雌黃等藥材，在專門的石臼里搗碎，除去大塊的雜石，再放到密閉的容器里與木炭燃燒。

  一切結束後，剩下的白色粉末就是宮中的秘藥——鶴頂紅。

  張御醫曾經無數次調配過這個藥劑，他再熟悉不過了。

  這塊石子的料並不差，是誰將這塊石子送到苗小白手上的再明顯不過了。

  「苗丫頭……」張御醫欲言又止。

  「我明白，老先生。」苗玉面色如常。她早就知道雄黃能夠提取砒霜，也早就料想到他們會對她下手，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這麼一塊小小的石頭，除非他們都昏睡了過去，空間封閉，又是大火燒制才會達到致死量。

  但若是這樣的話，恐怕在被毒死之前，就已經窒息死亡了。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因為這個伎倆死去，只會感到身體不舒服。

  下毒的人似乎並不想要她們的命。

  但這種不明目的的行為才讓苗玉感到十分不安，她隱隱地覺得那是那個人給她的警告。

  她似乎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而是通過這件事情告訴他，如果不趕快退出的話，下一次就要了你的命。

  這個想法讓苗玉不舒服到了極點。

  張御醫偷偷看了苗玉幾眼，清了清嗓子，問道。

  「那苗丫頭，你準備怎麼做呢？」

  他其實更想問的是，她是不是要準備放棄賞菊會，或者要放棄繼承他的寶芝林了，私心卻讓他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對苗玉是越看越喜歡，醫術高明又心地善良，若是錯過了，他哪還有精力培養下一個啊。

  尤其是近來幾天，他睡的時間越來越長，身子卻還是感覺非常乏力，腦子裡也越來越記不得事情。

  所以，即便知道她決定繼承寶芝林將會遭遇不少麻煩，還是無法主動開口讓她離開。

  苗玉猜到了他的想法。

  「既然他們這麼懼怕我，賞菊會我肯定要好好表現，風風光光的贏下來，讓他們心服口服。」

  打了一劑定心針後，她又話鋒一轉——

  「不過我有一個請求，我想修繕寶芝林的工人應該都找齊了吧？」

  「那是當然，聽說小玉大夫要搬過來，大家都很積極的參與。」張御醫點點頭。這片地區的人大多都受到過苗玉的恩惠，他的招工告示剛貼出去，就有一大幫人上門應聘了。

  「那便好。」

  苗玉滿意的點了點頭，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