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鑽牛角尖

  青芒泛起，夜執陽呼吸聲立時凝滯。

  古閣每次派發任務，他的腦海深處都會有一縷青色亮光浮現，顯然，古閣聽到了他的召喚。

  「同志，你可知道我是多麼的…嗯？」

  『想你』二字還沒道出，欲和古閣再套一套近乎的夜執陽，神色立時板了下去…青芒忽閃不到三秒，又悄無聲息地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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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閣依舊沒有回答。

  「這…這算提示？」

  睜開眼眸，夜執陽眉頭徹底皺成川字。

  古閣第一次發布任務後，偶有閒時，他也常呼喚這玩意兒，卻始終沒有音信，時間漸長，夜執陽可以肯定，除了與任務有關的事情，古閣壓根兒不甩他臉。

  此次古閣雖沒有出聲，卻也算有了反應，這無疑證明玉璽之傳與這座地宮有著極深關係。

  就是…剛才他的問題好像有點兒多。

  古閣的提示是在承認玉璽還在地宮，還是在野耗子手裡？

  「我還能再蠢點兒嗎？」

  似是捋清了線索，可仔細一思慮，他貌似浪費了得到實質性消息的機會，夜執陽嘴角咧動，直拍腦門兒。

  「小陽，你怎麼了？」

  突然，夜執陽身後響起李黛的聲音。

  「嗯？沒事兒。」

  夜執陽一激靈，轉頭望向李黛搖頭苦笑，隨即朝李林堂等人走去，身後、李黛望著夜執陽的背影，眼中異色流轉。

  憑藉女人的直覺，她總覺得夜執陽不對勁。

  ……

  來時塵土飛揚，離時黯然散場。

  回市路上，李林堂胳膊肘倚著車框，手指揉眉，后座李亮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卻也沒個正題。

  「小陽，現在你覺得地墓和地宮會牽出玉璽的可能性有多少？」

  李林堂出聲打破了壓抑的氣氛。

  「過半吧，當然，具體還要看警安局能否抓住那群野耗子。」夜執陽想了想，如此道。

  他倒是想說是百分之百，可自己的篤信無疑會暴露一些秘密。

  「你的意思是…不排除地宮主人將玉璽埋在明墓里？」李林堂又問。

  「這座墓宮的主人如此設計，擺明著沒按正常套路出牌。」夜執陽一笑，又道：「或者在墓宮主人眼裡，棺槨封存的青紙人比起玉璽，對他更重要。」

  「這…」

  夜執陽話落，車后座三人與李林堂神色皆是晦明不定。

  「或許放在當時，青紙人要比玉璽更重要，現在…還是玉璽更直觀點兒。」

  最終，李林堂道出心頭所想。

  「那要是野耗子被抓住，卻還得不到玉璽的消息呢？」這時，李亮忍不住問道。

  「兩種可能，一是玉璽還在他們手裡，畢竟玉璽這種級別的文物，沒點兒大心臟，道上的人根本不敢接手，所以他們會等到咱們這邊蓋棺定論，才敢放出風聲尋找買家。」

  「這種事兒只能警安局去處理了。」夜執陽淺噓一聲。

  「第二種麼…墓宮真的沒有玉璽。」

  「按照那二老的意思，那二流子是在開墓之前，就念叨著地底下有玉璽，可沒打開墓的說法，當不得準確依據。」

  夜執陽搪塞道。

  「小陽還真是理性呢，唉，發現這麼大的墓宮，要是有玉璽作襯，那就更好了。」

  李黛雙手托腮，感嘆道。

  「嘁，這話我都能替小陽回答。」

  誰知夜執陽還沒開口，張來相倒是眼光一亮。

  「怎麼說？」夜執陽輕笑道。

  「我們始終是發現者和研究者，不是理想主義者和創造者，能發現文物更好，可更重要的，是依靠手頭的文物，儘可能地還原文物背後的歷史真相，小陽，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張來相話罷，很是得意地朝女友身邊挪了挪身子。

  「很有哲理。」

  夜執陽與李林堂饒一怔，不約而同的點頭。

  夜執陽愣神是因為，這個平日不大發表意見的同事，竟然會道出著名考古學家李濟《考古論文集》的原話。

  李林堂則懷疑張來相這話是對他說的，畢竟連他都深陷玉璽念想而無法自拔。

  「就你有能耐。」

  李黛一時間哭笑不得，狠狠白了男友一眼，車內氣氛這才輕鬆不少。

  ……

  夜入九點、與師父通過話的夜執陽狠狠落了口氣。

  打小在門裡長大，要說對那位七旬老人的養育和授藝之恩，夜執陽自是感恩戴德，可就是怕啊！

  自有記憶以來，他就沒見過師父他老人家笑過，反倒是練武但凡出點兒差錯，他就能被師父拿皮鞭抽得滿院打滾兒。

  即使隔著數千里，這一通問候電話都讓他膽戰心驚。

  「莫老頭，近來身體可好？」

  與恩師莫子揚聊天，夜執陽就沒有什麼顧忌，這倒不是他目無尊長，想當初他跟隨莫子揚學習，自己畢恭畢敬時，那老匹夫就一直板著臉，直言自己可以用年輕人的方式與他相處。

  時間久了，他也就習慣了，甚至在老師莫子揚身上，夜執陽能體會到師父從不會給予他的溫暖。

  「前天不是剛聊過嘛，掛了掛了。」

  莫子揚那邊一陣吸溜吸溜聲，應該是在喝茶。

  「今兒個有正事兒。」

  見這老匹夫如此不待見自己，夜執陽緊忙道出榆市邊村地宮遺址的事兒，一頓噼里啪啦描述後，手機那頭，莫子揚似是陷入了沉默。

  「你對地宮研究的幾個方向，倒是沒有問題，那青紙人既是青竹屑所制的紙料文物，的確達到了國級文物標準，但是其他元素…」

  想來莫子揚眉頭也皺起了疙瘩。

  「對於硫化汞，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會是硃砂？」

  十來秒後，莫子揚輕聲道。

  「硃砂？」

  夜執陽先是一琢磨，緊接著眼中大放光彩。

  一直以來，他對硃砂的印象都固定在方式方士煉丹層面上，畢竟硃砂有著鎮驚安神的效果。

  可那玩意兒也可做顏料啊，要不然古人常說，美人眉心一點硃砂痣呢。

  他對女人的研究，還是沒有下足功夫。

  且也是莫子揚這一提醒，夜執陽又隱約記起，硃砂不僅可入藥、可作顏料，還有防腐的作用，青紙人歷經數百上千年還能保存如此光澤和完整度，不正印證了這一點？

  「該說不說，你吃過的鹽巴的確比我吃過的飯多？」

  夜執陽直敲眉心，懊惱道。

  「你和那個小領導一樣，也有點兒思維偏離了，他想迫切發現有價值的文物，你是被所謂的真相壓住了想法。」

  「青紙人的背後一定代表著某種歷史真相，可飯總要一口一口吃，文物整體也好，細微元素也罷，先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一件事情上。」

  對於學生的奉承，莫子揚很是受用，忍不住教導兩句。

  可這一頭，夜執陽夾著香菸的手掌都用了用力…這幾天，他不正時時念叨著九王之亂的歷史真相嗎？

  「薑還是老的辣啊！」夜執陽重重點頭，又補充道：「這句話是真心的。」

  「對了，那其他元素…」

  「滾、你以為老師是函夏博物館啊？」夜執陽再一問，莫子揚直接炸毛了。

  硫化汞相對好聯想，思考其他元素，不需要耗費腦細胞嗎？

  「當然、老師始終相信，身為我的徒弟，在這件事情上，你一定能…」

  手機那頭，暴躁的莫子揚在一陣跑步聲響起後，又瞬間變了口風，所說充滿了真摯、關懷和信任。

  莫茜來了…夜執陽當即反應過來。

  師徒異地同心，當著莫茜的面，無比客套地聊了幾句，最後夜執陽以一句：我很想念茜丫頭，以後會常回來看她為結語，掛斷了手機。

  隔了三五分鐘，見莫茜沒發來簡訊，夜執陽鬆了口氣。

  「鑽牛角了。」

  陽台沙發上，夜執陽點了根香菸，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