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殘酷現實

  「……！」

  她嚇得猛然回頭。旁邊是一個40歲左右，身穿白色短袖和黑色褲子的中年男人。

  「美女，賞個臉，跟我喝杯酒！」

  男人佝僂著背，身材矮小，細眼長臉，樣貌猥瑣，朝她一笑，露出了一臉的褶子。

  她後退幾步，男人卻向前了。幸虧申玉書發現不對，攔在了兩人中間。

  請記住𝐛𝐚𝐧𝐱𝐢𝐚𝐛𝐚.𝐜𝐨𝐦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有德叔，別跟她喝，讓我來！」申玉書把酒一飲而盡，「我能喝！」

  「請美女喝酒，關你個小輩啥子事？！」「有德叔」嘖了嘖嘴，一臉不耐煩，「掃老子的興!」

  他把酒一飲而盡，又瞄了葉星辰一眼，不情願地走了。

  「這人叫申有德。」申玉書轉向葉星辰，低聲介紹，「……你看到的女人，就是他家的。」

  葉星辰對申有德的印象，又惡劣了許多。

  酒過三巡，眾人寒暄完了，吃飽喝足，交談的對象，又集中到了葉星辰身上。

  「閨女，聽說你是研究生？那是幹嘛的？」一個老伯口齒不清地問。他是舅姥爺的表弟，年齡六十多了。

  「是個文憑。」葉星辰說，「讀書才能拿！」

  「要讀書多少年，才能拿到啊？」另一個人問。

  「十九年吧。」

  葉星辰算了算，回答。席上的人一聽，集體露出了嫌棄的神情。

  「十九年也太久了，不好！不好！」舅姥爺的表弟連連搖頭，「女人讀那麼多書，年齡都拖大了！」

  「那是！」另一個人附和，「我家女兒高中就輟學了，20歲就嫁人，就一胎是女兒，連著生了兩個兒子！」

  「沒我厲害！」舅姥爺的表弟笑了，他伸出手指，「我家老二，嫁給隔壁村老李他家，投胎是兒子，二胎是雙胞胎兒子，三胎又追了個兒子！三次生四個！」

  伴著他一根根摺疊手指，席上一片驚嘆。他又轉向葉星辰。

  「你年齡也大了，得趕快生！最好今晚就弄個出來，嘿嘿！」

  他話音未落，席上一圈中老年男人望著她，都露出了曖昧的笑容。葉星辰一陣惡寒。

  「不用。我的價值多少，不需要靠兒子來決定。你們的女兒也不需要。……你們需要這價值，我白送給你們，自己去生。」

  她乾脆地回懟。席上的笑聲一停，一片死寂。

  看著她的目光，什麼樣的都有。葉星辰不以為意。她想補幾句，卻瞄到了申玉書——他頭深深垂著，滿臉通紅，表情尷尬的很。

  葉星辰作罷了。她舉起酒杯，敬了一圈。

  「我吃飽了，各位慢用。」

  她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轉身走人。

  身後，議論聲響了起來。葉星辰看了看另一邊——女人們衣著樸素，擠在三張桌子上，規規矩矩吃著飯，臉上是膽怯又麻木的表情。

  她明白了拴著鐵鏈的女人出現的原因。

  ……

  因為喝了酒，申玉書把自己關在房間，睡了一下午。晚飯過後，他邀請葉星辰來自己房間，商討行動計劃。

  申玉書畫了一幅簡單的地形圖，標出了各個有精神病患者的家庭位置。

  他們計劃借串門的名義，申玉書先跟對方閒聊，說明來意。

  如果對方同意，他們就直接採訪拍攝。如果對方不同意，又有特別需要拍攝的場景，就由申玉書把人引開，葉星辰利用手機和針孔攝像機，偷偷摸摸取材。

  「就瘋女人這一戶特別麻煩。」申玉書指指申有德那家，「他家就申有德和女人。申有德性格乖張，要進他家，沒有那麼容易。」

  「他家必須去。哪怕翻牆入戶也得拍！」想起上午的事情，葉星辰說，「又是拐賣，又是虐待。性質太惡劣，一定要曝光！」

  「星辰姐。」申玉書佩服地望著她，「你比我剛。」

  商討了行動計劃，兩人就開始行動。後面兩天，申玉書帶著葉星辰，以探親為名義，提了禮物，四處拜訪。

  取材還算順利。有些家庭很配合，兩人打了紅包，做為感謝。那些不配合的，不拍也無傷大雅。

  葉星辰發現，農村精神病患者的處境，不是一個對與錯的簡單問題，而是諸多因素影響下，無奈的現狀。

  村子裡很多人，對精神疾病不了解。有些村民以為病人中邪了，請附近的神婆來做法。還有人請附近的診所醫生，靠吃抗生素而非專業類精神科藥物，來治療病人。

  「為什麼不去精神科醫院？」葉星辰問。

  「太遠了！難得去！」被問到的村民說，「隔壁村老趙家有一個，花了快十萬還沒好，反反覆覆！誰有那個錢！」

  精神類疾病的病程長，再短也有一兩年，如果得不到有效治療，發病持續到患者死亡，都有可能。看不到希望的照顧，對家屬是無盡的折磨。

  有一戶人家，當他們去的時候，病人已經走失了，家人也沒去尋找。

  「她一發病就到處跑，跟人生小孩，我能怎麼辦？」丈夫說，「我跟他哥聯繫了，他哥說妹妹嫁出去了，家裡就不管了。我也沒辦法！」

  還有一部分精神病患者，有打人傷人的風險。這個時候，全家要多分一個勞動力，對其嚴加看管。

  葉星辰去的一個家庭，是哥哥得了精神分裂，而弟弟弟媳要去A市務工，家裡才能有收入。

  迫於無奈，年邁的父母只好把哥哥鎖在一個房間裡，每天給他送飯。總好過他出去打人。

  「我知道他不好受。……因為他，我們慘哪！」面容枯黑的老奶奶，不停抹著眼淚，「他打了鄰居，家裡一下子要賠5萬元錢！我們總要活吧！」

  精神病人的命運，往往會世代循環。有精神病兒子的家庭，往往急著找老婆，有精神病女兒的，往往會收點彩禮，把女兒嫁人。

  當精神病人生下子女後，遺傳的影響、貧窮的環境、周圍人的歧視嘲笑、生活的壓力……又會讓子女增加患上精神疾病的概率，實現精神病的「傳承」。

  他們走訪的一戶家庭中，就有母親智力障礙，女兒一直不說話，疑似自閉症的情況。全家只有父親是正常人。

  幸運的是，母親能幹些簡單家務。平常就母親留在家裡，照料女兒，父親出去務農。

  「……星辰姐，剛才那家不對勁。」離開後，申玉書突然說，「那女人的手臂有紅痕，像是被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