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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打臉狂魔

2024-06-02 08:43:25 作者: 托馬西小火車

  建康城中,皇上司馬曜已經下葬,陵寢就在建康城東的鐘山,梅花嶺。九萬斤的玉棺沉入地宮之中,石門緩緩降下封死地宮的時候,青兗兩州刺史、國舅爺王恭咬牙閉眼,扭過頭去,臉上滿是悲戚憂憤之色。皇上的死不明不白,「飲酒過度、因魘暴崩」之說太過兒戲。

  王恭這次來建康參加皇上的國葬,也令司馬道子和王國寶如臨大敵,他們知道王恭一定會追查皇上的死因。

  小王爺司馬元顯盡顯狠辣本色,建議父親司馬道子準備兵馬人手,趁王恭來京弔唁參加葬禮之際,將王恭一舉拿下,永絕後患。

  但司馬道子顧慮重重。王恭手握北府軍重兵,這是晉朝最強大的戰力。他還是出身太原王家的國舅爺,出身高貴,向來更有清操盛譽,留下「身無長物」的美談,儀容上更是風度翩翩、舉止不凡,曾經身穿一身鶴毛大衣在雪天中行走,被時人讚頌:「真是神仙中人!」在這個顏值代表正義的時代,這樣的高富帥簡直就是完美的化身。

  所以,要動王恭,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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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元顯有加害王恭之心,又怎麼知道王恭沒有誅殺奸臣之意?司馬道子和王國寶不得不提前準備。他們也有自己的盟友,就是豫州刺史庾楷。

  庾楷出自潁川庾氏,也是前朝的豪門士族。他的爺爺庾亮官至太尉,庾亮的妹妹庾文君,是晉明帝司馬紹的皇后。庾文君生下的兩個兒子司馬衍、司馬岳,都是皇帝,諡號分別為晉成帝、晉康帝。

  如今的庾家相比之前鼎盛時,是已經沒落了,可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這樣的頂級士族豪門享有的聲望,是楊佺期那樣的「破落戶」們心中艷羨、嘴上不屑的。

  庾楷之前的豫州刺史就是桓伊。豫州也是晉朝重要的北方門戶,與後秦、西燕和後燕等北方強敵僅有一道黃河天險相隔。不過就在前不久,西燕慕容永已經被後燕清理門戶了。天下只能有一個姓慕容的燕國。

  司馬道子為防止王恭借國葬之機在京城發難,已經悄悄知會了庾楷,令庾楷帶領了精銳親隨數千人,隨同庾楷來建康參加司馬曜的葬禮。

  王恭也帶領了北府軍數千精銳將士,其中就有輔國將軍劉牢之、冠軍將軍孫無終,孫無終帶領的下屬中,就有劉裕。

  此時劉裕在這群高官顯貴之中還籍籍無名。

  王恭帶了這麼多悍兵悍將來京城弔唁,令司馬道子、王國寶一黨深感不安。雙方似乎都繃著一根弦,讓這場國葬始終籠罩著一絲緊張的氣氛。

  王恭確實有誅殺奸臣之心。這個奸臣不是司馬道子,而是王國寶。司馬道子身為皇室皇叔,王恭還沒想過直接拿他開刀。

  但王恭看不慣王國寶阿諛奉承、玩弄權柄、買官賣官、奢靡享樂的作風不是一天兩天了。王國寶就是相王府的馬前卒。王恭認為之所以有君相之爭,就是王國寶、王緒兄弟兩人在背後煽風點火。他們希望司馬道子掌握更大的權勢,甚至登上皇位,這樣的話,他們作為司馬道子的小舅子,就可以登上更高的權位,享受更大的富貴。

  在皇上入土為安之前,動刀動槍興師問罪對死者不敬。如今司馬曜終於入土為安,王恭決定跟奸臣算算帳。

  參加葬禮的文武百官回到太極殿吃飯,司馬道子滿臉笑意,對王恭非常客氣和謙和,頻頻向王恭舉杯敬酒。他希望能夠用懷柔的策略,將王恭拉到自己這一邊。但王恭始終沒有好臉色。雙方的親隨將士就在各自主子身後虎視眈眈,手握刀柄。

  百官面前不方便敞開窗戶說亮話,司馬道子邀請王恭飯後去相王府一敘。王恭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他相信司馬道子不敢動他,況且他身邊還有劉牢之、孫無終這樣的猛將武者。

  雙方坐在相王府的亭台之中,身旁就是奇石美玉堆砌而成的假山,從秦淮河中引來的水,奇花異草、松柏翠竹散布園林之中,真是逍遙的好地方。

  王恭臉色不善,「相王府真是豪華啊,令鄙人大開眼界。」

  司馬道子當然聽得出王恭的畫外音,訕訕然賠笑道:「大都督說笑了,真是折煞本王。這些都是下人們要興建的,是對本王的一片心意。本王總不能拒人於千里之外,似乎不近人情,也會傷了和氣,不是嗎?」

  王恭:「我知道,不就是那個魏郡太守趙牙和驃騎諮議茹千秋嘛。我聽說,趙牙原本是個唱戲的倡人,茹千秋是錢塘縣衙的小捕快。那個茹千秋自從到了驃騎將軍府,可是沒少干買官賣官的事情。下人們徇私枉法,相王不能不察啊。」

  司馬道子的軍職為驃騎將軍,茹千秋是驃騎將軍府的參謀官,是司馬道子的下屬。

  王恭這是赤裸裸打臉了:你的手下什麼資質都沒有,就被破格提拔,相王你選人用人的問題很大,提拔上來的人還徇私枉法。

  這個時代任用官員的標準,他王恭就是標杆人物,必須是出身高貴,清操過人,儀表堂堂的萬人迷。那些下等公民靠巴結行賄上位,簡直不能容忍,與這種人同為朝廷命官,是一種恥辱。

  前朝有詩為證:

  鬱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

  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

  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

  蒼鬱的松樹生長在溝澗底部,小苗長在山頭上。別看它只是徑寸的小苗,卻能遮蓋住百尺青松,只是因為他長在更高的位置罷了。

  這是大家士族子弟的高傲,何況他王恭作為高富帥的代表,本身就是長在高山之上的「百尺青松」。他以前任佐著作郎,只是中書省裡面的小官,負責編撰國史和記錄皇上的起居,王恭感嘆:「仕宦不為宰相,才志何足以騁。」於是就傲嬌的辭官不幹了,因為不當宰相就不足以施展才華志向……

  他有充足的理由瞧不起那些下等賤民。

  司馬道子臉色尷尬,但還是強壓住內心的不悅,道:「大都督言之有理。下人們做的事情,本王會嚴加管束。」

  王恭話鋒一轉,「皇上暴崩,實在是突然。不知道當晚宮中情況如何?聽說是有妖物作怪?」

  王恭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就始終關注著司馬道子面部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司馬道子感覺王恭的目光就像針一樣尖利。

  「實不相瞞,的確是有一隻狐妖混在舞女之中,迷惑皇上,還氣走了張貴妃,後來跟皇上回到太極堂,就出事了……宮中出了妖物,皇上暴崩,傳出去也是不好聽,這才昭告天下,說是『飲酒過度,因魘暴崩』。」

  皇上被妖物迷惑,丟了性命,說出去就是皇上失德失行、慘遭橫禍。

  王恭:「妖物抓住了嗎?車將軍負責禁宮安全,為何允許陌生女子隨皇上進出?」

  「妖物已經被孫泰孫大人和車將軍合力制伏,當場伏法,屍身已經被車將軍一把火燒了。車將軍當晚正在和王中書喝酒,值守侍衛見到皇上親自帶著宮女,所以就沒加阻攔……」

  「哼!又是王國寶!」王恭在石桌上重重一拍。「好巧不巧的,正好那一日去與車將軍喝酒?宮中出事之後,他還試圖進入宮中,意欲何為?!」

  王恭的弟弟,是侍中王爽,當日在宮中值守,阻止了王國寶進入宮中取得玉璽的圖謀。王恭自然很容易猜到,王國寶是要偽造遺詔。

  「大都督也知道,王中書向來嗜酒,經常與朝中大臣喝酒,車將軍也是他諸多酒友之一,只是那晚趕巧了而已。王中書事後欲進入宮中,只是擔心皇上安危,想去一探究竟罷了,並無他意。」

  這番說辭王恭當然不信,但他沒有任何證據。「妖物屍身被燒了,下令燒了妖物的張貴妃已經貶為平民、離開了宮中。還真是死無對證。王爺說妖物作亂宮中,恐怕傳出去不好聽,我倒不這麼認為,在這狐妖之前,宮中的和尚道士尼姑、奇人異士還少嗎?好像也並沒有人認為說出去不好聽,反而覺得很風雅啊。」

  司馬道子臉都綠了。王恭這話不僅是打司馬道子的臉,連已經入土的司馬曜的臉也打了,他們兄弟兩人都很熱衷與修行人打交道。

  相王府上就常有很多修行之人談玄論道、煉丹養生,往來人等可謂三教九流背景各異。以前曾經有一個地方縣令的夫人也痴迷於煉丹修行,受邀到相王府上,與眾位朝廷高官平起平坐,王恭當時也在場,直言道:「沒聽說過宰相的廳堂之上會有失行婦人。」——女人就應該三從四德、相夫教子,來了客人只有端茶上菜的義務,沒有上桌吃飯的權力,更何況穿著一身黃袍道服,在宰相府上跟一群朝廷精英平起平坐?

  王恭真可謂是打臉狂魔。有實力,就是這麼傲嬌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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