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夾雜冰霜的風月

  鍾明晚自從知道自己窮追爛打的人是陸驚羨以後，心裡總是怪怪的。

  若說以前將他當做周宴的時候，只當做是尋常抱大腿，玩笑式的追逐，毫無負罪感，可一旦知曉了他的身份，並且投入了真情實感，突然就有了自尊自愛，迫切的想得到回應，反而讓她整個人縮起來，萬事謹慎，沒有了以前那種無腦衝動。

  有句話說的好，風月再美也是夾雜著冰霜，果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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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不止是你，沈家大姑娘也會同沐陽王府同去。」江氏無意嘮叨了一句。

  「誰？」鍾明晚猛的抬起頭來，「娘說的沈家大姑娘是沈暢姐姐？」

  這回輪到江氏驚訝了，「晚晚，你怎麼認識沈姑娘？」

  鍾明晚點點頭，「嗯，沈姐姐曾經幫過我。」

  「是嗎？」江氏瞧了一眼女兒，又收回目光，不由惋惜的嘆了一聲，「暢兒這孩子真是個好姑娘，聰明踏實，可惜錯生在了左相府，又趕上她娘去得早，還……哎……」

  說到一半，沒有繼續說下去。

  鍾明晚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沈暢的場景，好像就是陸驚羨將她送到藥鋪的，他們二人熟絡的對話，她如今還記憶猶新。

  她狐疑更甚，「阿娘，沈暢姐姐和沐陽王府是什麼關係？」

  江氏開口明顯猶豫了一下，似乎覺得這些對女兒說不合適，輕輕搖頭颳了一下女兒的鼻子，不自然的移開目光，「你還小，莫要打聽這些。」

  鍾明晚都被逗笑了，「剛剛娘親都說了，我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如今怎的又覺得我年齡小了，娘讓我跟著沐陽王府的車馬同行，難免會跟沈姐姐一路啊，到時候說錯話，豈不是更尷尬？阿娘親口告訴我，總比我問別人好吧。」

  江氏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既然女兒註定要和陸家人接觸，那關於沈暢，以後遲早也會聽說。

  「你真想知道？」

  鍾明晚忙不跌的點點頭，「阿娘快說。」

  江氏抿住唇角輕嘆，「你應該知道，這沈家大姑娘是左相元妻趙夫人的嫡出女？」

  鍾明晚配合的點點頭。

  江氏看著她又道，「這沈家大姑娘還有一重身份，她與陸家嫡長子陸驚鴻曾被指腹為婚，也是沐陽王府的兒媳婦。」

  鍾明晚呼吸滯了滯。

  就在母親說出這句話之前，她就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如今聽母親親口說出來，心也跟著沉重起來。

  誰不知道陸家長子已經殞身沙場……

  江氏道，「陸家長子自幼風光霽月，少年英才，沈家大姑娘鍾靈毓秀，聰明懂事，兩人也算金童玉女。可是趙夫人過世以後，左相在原妻過世不足一年便娶了如今這個繼室夫人，並誕下了子嗣，對自己這大女兒便不聞不問了。

  沐陽王和長公主看在眼裡，可憐的孩子的身世，又擔心左相虧待了自家兒媳，時常將大姑娘接入沐陽王府，當做自家女兒一般對待，並暗中敲打了左相，沈家大姑娘雖說是左相府的千金，可有一半時間卻是住在沐陽王府里的長大的，左相察覺了沐陽王府的不滿，才不敢怠慢自家女兒。」

  江氏說這話的時候也帶了幾分怒氣。

  她也是有兒有女的人，實在想不出為何會有沈仲華這般冷血的父親。

  「有了沐陽王府的撐腰，往後的日子沈家大姑娘也算順遂，她家世顯赫，出落的玲瓏有致， 又有陸世子體貼出眾的未婚夫婿，讓京城裡閨秀都好一番傾羨。可是天不遂人願，就在六年前，十六歲的沈暢到了議婚的年齡，沐陽王府和左相府開始籌備婚事，六禮都過了，只等著迎娶，可就在婚期前半個月，邊關那邊卻突然戰事吃緊，陸家人都是何等的忠君愛國，陸驚鴻即使心裡再放不下未婚妻，也請纓掛帥出征，沈暢也是個好孩子，當即就答應將婚期延後，等他戰勝歸來，誰曾想，陸世子身殞沙場，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鍾明晚吸了口氣，覺得喉嚨被制住，胸口發憋喘不上氣來。

  江氏拉住女兒的手，輕輕拍了拍，又給她倒了一碗茶，往日柔和的臉此刻也頗為嚴肅，連聲音沉沉的，「陸世子人都沒了，婚約也便做不得數了，喜事變成了喪事，整個京城都在為年輕的陸家世子這等英才惋惜。陸家世子年紀雖少，卻是天瑞的戰神，令百姓敬佩，他戰亡後，京城裡可是冷清了好一段日子。可等這風聲過了以後，左相又開始重新為女兒物色夫婿，相中的便是皇長孫周宴。」

  鍾明晚蹙眉。

  江梨頓了頓，又道，「此事沐陽王府知曉也未曾阻攔，畢竟人死不能復生，也不能為了已經過世的孩子耽誤姑娘一生，可沈家大姑娘卻誓死不從，她說與陸家世子過了六禮，以後就是陸家的人，要為夫君守節，今生不會改嫁他人。」

  鍾明晚聽到這裡，油然從心中生出一股敬意。

  「那後來呢，左相一定不同意吧？」

  江氏點頭，「為了此事，當初在京城鬧的也是轟轟烈烈，可沈家那孩子性子剛烈，任誰勸說都沒用，就連太子府那邊也覺得下不來台，左相一氣之下，便將她逐出家門了，這才換了沈二姑娘許給了皇長孫。太子府那邊雖然答應下來，心裡也是不滿的，畢竟二姑娘雖然容貌不俗，但比起大姑娘，才情上還是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原來如此。

  鍾明晚眯眼，冷聲道，「呵，這怨不得沈姐姐，左相的功利心也太強了些，陸世子是為國捐軀，整個沐陽王府還在哀痛之中，他便為女兒物色新的婚事，但凡是個有點人性的，都不會做出這種事來。這頭攀不上了，立刻轉移了目標，這是將將門之家置於何地，又將沈姐姐當做什麼了，沈姐姐深明大義，自然不會同他同流合污。」

  ——

  轉眼到了中秋佳節那日，鍾明晚最終還是聽從母親的安排，乘上了沐陽王府的馬車前往落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