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你能幫我嗎

  鍾明晚原本是想探望徐小公子的，結果被突然鬧得這一出攪黃了。

  她顧不得琢磨太師府的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到了半夜才睡過去。

  翌日，暮芸一早便來回稟。

  

  「小姐，奴婢查到了，昨日確實有人來找過夫人，不過是城西『善和堂』的夥計，來府上是和夫人商議藥材的事。」

  「善和堂？」

  原本還睡眼朦朧的鐘明晚一下子精神過來。

  那不是沈暢姐姐的藥鋪？

  鍾明晚知道沈暢和母親相識，但她恰巧在昨日派人來府上找母親，真的是因為藥材？

  「大理寺查案進展怎麼樣了？」

  暮芸搖首回道，「盛京城已經封鎖了，但還是沒有找到胡氏和徐小姐的蹤跡。」

  「看來這是被人藏起來了，」鍾明晚輕輕一笑，尋思了一下問道，「暮芸，你以前在左相府的時候，與沈丘接觸的多嗎？」

  提到左相府，暮芸還是有所顧忌的垂下目光，唇瓣緊抿，雙手緊張的絞到一起。

  「小姐……奴婢……」

  鍾明晚笑著拉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不要怕，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要讓自己強大起來，有安身立命之本，才能讓那些欺負過你的惡人自食其果。」

  暮芸看著鍾明晚清澈明朗的杏眼堅定自信的光芒，突然找到了支撐自己的力量，重重點了點頭。

  「多謝小姐提點，奴婢明白了。奴婢在左相府的時候，和沈大公子接觸不多，但……但也知道他不是好人。」

  鍾明晚疑惑，「為何這麼說？」

  暮芸抿唇道，「他們兄妹感情不錯，平日議事時都不准下人旁聽，但只要兩個人湊在一起，一準會有人倒霉。並且，左相府的丫鬟們都知道，沈丘是個道貌岸然的好色之徒，府里稍有些姿色的丫頭都被他糟蹋過，遇到性子剛烈些的，可能連活路都沒有，府上大半丫鬟見到他，都是繞著走。」

  鍾明晚皺了皺眉，「竟有這樣的事，相爺不管嗎？」

  暮芸冷冷道，「相爺一向不理會後宅的事，那柳夫人更是偏袒沈丘，恨不得將我們這些下人全都送上他兒子的房裡，哪裡會管。」

  鍾明晚稍沉了雙目。

  早想到左相府宅內一團糟，沒想到竟這般骯髒。

  「你方才說左相夫人姓柳，可知道叫什麼名字？」

  暮芸想了想，「好像叫……柳如夢。」

  鍾明晚倏地眯起了眼。

  如果她記得不錯，二叔那個外室名叫柳如煙。

  柳如夢、柳如煙，這會是巧合嗎？

  鍾明晚凝色問道，「這柳夫人既然是沈仲華的繼室，你可曾知道她是何時入的府？」

  暮芸搖搖頭，「這些奴婢便不知道了。」

  鍾明晚想到什麼，眸色更為深沉。

  好在最近事情實在太多，她沒顧上因為認錯人強撩而自我尷尬，就投身於更重要的事了。

  比如這個沈家，裡面似乎有很大貓膩。

  因為沐青探查二哥的事還沒回來，她喊來蒼鷹，吩咐他仔仔細細的調查沈家，得到消息儘快報給她。

  ——

  午時過後，宮裡又派人來請江氏入宮診脈，鍾明晚再次跟隨前往。

  這次倒沒遇見什麼不想看見的人。

  太醫署里，徐彬已然轉醒，可小小的身子依舊木木的躺在床上，面上毫無生機，像是淚水流干一般，一雙眼睛都是空洞的。

  章太醫得知徐小公子醒來，如獲新生一般激動。

  「江夫人真是醫術高超，徐小公子服下藥，今晨就轉醒了，只不過他聽說了太師府的事兒，有些情緒不穩定……」

  至於他為何情緒不穩定，章太醫雖沒說出口，但想想也知道了。

  徐彬小小年紀就失去了父母，如今偌大的太師府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連最疼愛他的祖父也因為救他而逝去。

  太師府沒了，而年僅八歲的孩子卻擔著徐家所有的希望。

  江梨也是為人母的，見到這場景也是倍感心疼，為徐彬把脈後，低聲寬慰了幾句。

  徐彬只是默不作聲的將頭轉到另一側，小小的拳頭握得緊緊的，可也抵不住淚珠順著稚嫩的側臉無聲滑落。

  江梨心軟，看不下去這可憐巴巴的孩子受委屈，親自開方給他準備藥膳。

  她原本想帶著鍾明晚同去，可鍾明晚卻搖搖頭，「阿娘先去吧，我替徐小公子換藥。」

  因為昨日已經換過一次，江氏今日也放了心，點頭囑咐了兩句，便先行離開了。

  鍾明晚則獨自留下來給徐彬手臂換藥。

  因為傷口有膿液滲出要清理，她一直輕手輕腳，可即便如此，徐彬還是微微發顫，卻咬著牙關沒呼出一個『痛』字。

  直到將布條包好，鍾明晚才哄孩子似的開口，「好了，你乖乖養傷，按時喝藥，明天就不會這麼痛了。」

  徐彬唇色發白，彆扭的扭過頭去，默不作聲。

  鍾明晚替他掖好被角，出聲問道，「離開皇宮以後，你有何打算？」

  徐彬一聲沒坑，仿佛沒聽見一般。

  鍾明晚道，「大家都知曉你心中的委屈，可徐太師清正廉明，是從龍肱骨之臣，太師府更是京城中的清流門第，作為徐家的後人，你也要學會自己振作起來，方能撫慰徐老太師的在天之靈。」

  徐彬回身看著她，眸光閃過一絲複雜之色，他抽出了片刻，依舊沒有說話，只是背過身去，無聲地抖了抖肩膀。

  鍾明晚看著他清瘦的背脊，嘆了口氣，不欲多說。

  從前的徐彬，身為太師府的庶子，雖說有徐太師撐腰，但也免不了被胡氏和徐柔刁難，日子想必也不會太好過，徐太師已然老邁，能護得了他一時，卻護不了他一世。

  如今有太子殿下的明令，滿朝文武的關注，誰還敢為難徐家唯一的後人，徐彬的未來想必是一片光明的。

  換一種說法，徐太師這是用自己的生命，給孫兒謀劃了一個更好的將來。

  徐彬是個聰慧的孩子，未必不懂這些道理，所以才會心如刀絞般的痛吧。

  有些事旁人無法感同身受，再多人勸也無用，還要自己想明白、走出來。

  「倘若你出宮之後沒地方去，可以來鍾家找我。」

  鍾明晚說完，就欲退出來，卻聞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稚嫩低沉的聲音。

  「你能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