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獨居

  燕姬何等聰慧？頃刻間，便明白了李妧的用意，眼淚流的越發洶湧。

  她看懂了女兒雲淡風輕下藏著的孤注一擲，心疼她的一腔孤勇，不由得將女兒緊緊擁進懷裡，哽咽著道：「這些年，辛苦你了！那年我走後，便常常在後悔，不應該就那樣丟下你，應該想辦法帶你走的！」

  李妧卻搖頭道：「當時那個情況，您要是不走，便要折在徐氏的手裡了！」

  燕姬看著懂事的女兒，心裡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接著道：「後來，我回到了燕國，只是生了一場病。」

  她想著女兒，思念成疾，那場病幾乎要了她的命。

  燕姬卻不打算細說，輕描淡寫的揭過，接著道：「後來病好了，我就想去晉朝，想看看有沒有機會能看見你，如果能趁機將你帶走，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就在去晉朝的路上，我遇見了你穆叔叔。他當時因為打獵受了傷，發著高燒，眼看著就要不行了。我路過的時候，他娘帶著他弟弟，正準備趁著他還有氣兒，趕緊將人挪出去——說是這屋子馬上就要辦喜事兒了，要是死在屋裡頭，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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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妧聽得入了神。

  燕姬接著道：「後來我才知道，你穆叔叔那病，本沒有那麼嚴重，想要去看大夫，只是掙的錢，全在他娘那裡收著，要去拿，人家不肯，說那錢要拿著留給小兒子娶媳婦兒！病重了，也不給治，說反正也要不行了，別白花銀子。要不是遇到了我，你穆叔叔現在早就是黃圖一柸了。」

  燕姬精通醫術，也正是因此，當年機緣巧合之下才救了李書。

  李妧有些唏噓：「穆叔叔也是苦命人——那後來呢？」

  「你穆叔叔好了以後，傷了心，也不願意再在那個家裡呆著。知道我要去晉朝，擔心我一個女子在路上不安全，便說陪我走一遭，便當是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誰曾想，我還沒有到晉朝，燕、晉兩國就開戰了，因為戰亂，你們也遷走了，一點兒消息都打聽不到了。」

  說到傷心處，燕姬忍不住流淚。

  李妧安慰的握著燕姬的手，轉移話題：「那後來你跟穆叔叔是怎麼……？」

  說到這個，燕姬臉色一紅，不過還是接著道：「我沒找到你，便打算要回去，你穆叔叔將我送到龍城後，掉頭又回去了。

  直到後來，我再遇到他，才知道，他當時心灰意冷，想著家中房屋本就不多，他兄弟已經成了親，越發沒有他的位置了，與其回去，不如去參軍，哪怕戰死沙場，也不想在家裡受冷眼。」

  後面的故事就簡單多了，男人功成名就，終於有勇氣向當時傾心的女子表白。在看到他的誠意後，女子點頭同意，於是結成連理。

  也是一段佳話。

  李妧看見燕姬談起穆青的時候，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幸福，也為她高興。

  不過，她想到剛剛那個粗俗的老嫗，皺眉問道：「既然穆叔叔他娘那麼過分，他竟然還能輕易原諒？」

  「你穆叔叔是個心軟的人，」燕姬嘆了口氣。

  「他娘……那會兒不知道從哪裡聽到兒子當了官兒，攜家帶口的就找來了。你穆叔叔一開始不願意搭理，只是她們演的好一出苦肉計！將我們二人都給騙了，直到接進了府里，人家還演了好一陣兒呢，直到後來我那小叔子犯了個事兒，將他們娘兒幾個的打算都說了出來，這才將人給弄出了府里去。」

  李妧便明白了，這小的好趕出去，老的卻不行，畢竟看穆叔叔那樣，也是個老實性子。

  後面的故事，結合今日的見聞，她都不必聽燕姬說，便知道，定然是這老太太偏心小兒子，哪怕被趕出去了，不過她還一直接濟著，因此日子過的不但不差，定然還很是滋潤。

  再看看今日，穆青那憋屈的模樣。

  心軟就註定要被人拿捏——李妧默默的嘆口氣。

  這道理，她用了一輩子才明白。

  希望穆青可以早點看清楚，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重新來一次。

  母女二人互相交換了這些年的經歷，心裡都是感慨萬千，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燕姬拉著李妧的手：「好在，兜兜轉轉，咱們娘兒倆還是團聚了！」

  這還多虧了大將軍……

  燕姬想到這裡，忙又道：「等大將軍回來，我一定要上門好好感謝他，謝謝他將你帶來我身邊。然後，你便跟阿娘回來住吧？」

  李妧點頭認同——這事兒最該感謝的的確就是慕容恪。

  不過在聽到燕姬最後一句話後，她又連忙搖搖頭，並且道：「阿娘，我不打算搬到穆府住了！」

  「什麼？難道你要一直住在將軍府？」燕姬一愣，隨即覷著李妧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問道：「這裡，就你跟我，你老實跟阿娘說，大將軍……他有沒有欺負你？」

  意識到燕姬說的什麼意思，李妧有些哭笑不得：「娘，您說什麼呢？大將軍不是那樣的人！」

  燕姬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仍是急道：「既然沒有關係，那你也不可能一直住到將軍府啊？不來阿娘這兒，你打算去哪兒？」

  「我早就打算好了，我要在外頭買個小院子，自立門戶！」

  「什麼？」

  李妧看著燕姬驚訝的目光，重重的點頭。

  在來穆府之前，她還有些搖擺。

  來了穆府，看到那穆老太太后，她決定還是自己在外頭住。

  倒不是她怵了那老嫗，相反，她怕自己什麼時候忍不住收拾那老嫗一頓！

  她不願意摻和進穆家的家事。

  更怕阿娘心疼護她，那畢竟是穆叔叔的親娘，一次兩次，或許還好，可是時間久了，會不會使夫妻生隙呢？

  「不行！」燕姬擔憂道：「你小小年紀，又是這樣的長相，自己在外頭單住，說不定會引來禍事！」

  李妧卻已經打定了主意：「放心吧！因為我幫了將軍兩次，他已經答應我，會庇護我。再說了，如今我有了阿娘，您是堂堂驃騎將軍的夫人，難道不會護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