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是要挾嗎？

  謝安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卻沒有多大的反應，甚至連頭也沒有回一下，眼神仍舊定定的看著小火爐上冒著熱氣的茶壺，似乎還沒有從方才李妧的那番話中回過神來。

  庾潤從二樓上下來，顯然一直待在上頭，而且將二人的對話都聽進了耳朵里。

  原本他見謝安這樣費心的安排同李妧見面，心知好友是下定了決心，既然如此，他定是要來祝賀的。

  當然……順便還能看個熱鬧。

  畢竟他可從沒有見過謝安什麼時候這樣對一個女郎上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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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只不過是納妾，不過難得好友喜歡，總得湊個趣兒才是。

  他連祝賀還有調侃的詞兒都想好了、也準備了一份賀禮——原本以為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可是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李妧居然拒絕了！

  他沒有忍住，調侃了好友一句後，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三兩步走到謝安的面前，臉上的表情頗有些瞠目結舌，懷疑的問道：「我沒有聽錯吧，那個小姑子，居然拒絕了你謝安？」

  謝安終於輕輕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而後淡淡的道：「怎麼還沒有老，便耳目不明了？」

  極平淡又平靜的一句話，不過庾潤還是從裡頭聽出了一絲不耐煩……

  他心知，自己這個好友一直都是溫潤平和的性子，亦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名士之風，這會兒卻有這樣的情緒，說明這件事兒對謝安的影響，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大。

  一向嘻嘻哈哈、樂於調侃的庾潤，此時也說不出調笑的話了。

  他一屁股坐在謝安的對面，『唉』了一聲，困惑道：「這李氏阿妧是不是有些不大聰明？就她長得那副模樣，出身也不高，又有那樣一個爹，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賣了呢！與其不知道將來去什麼樣的人家，莫不如跟了你，難道不是她最好的出路麼？」

  不聰明？那可不見得。

  謝安悶悶的想，可若是說她聰明……做他的妾、跟不知道送給什麼樣的人家，這兩個選擇，世人皆知該怎麼選，可是她偏偏選了另一個？

  難道是李妧沒有看上他？

  頭一回，謝安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他眉頭無意識的微皺，顯示出此刻內心裡的不平靜：「或許，她有另外的打算。」

  這原本只是謝安的隨口猜測，卻好像提醒到了庾潤一般，他抬起雙手、猛得一擊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說起來，方才她可是說，她『不願與人為妾』？安石，我看她這是在暗示你，她不願意做妾，想要你給她正妻的位置！」

  謝安懷疑的挑眉：「你從何得知？」

  庾潤卻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子，見好友不信，他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不願為妾』，可不就是想要做正妻？可是你想想，除非低嫁，否則同李府門第相當的人家，也看不上她的身份。然而憑她的相貌，低嫁那不是浪費麼？若放在疼女兒的人家，說不定還有可能。可她爹是李書那個老混蟲……」

  「咱們沒有同李書見過幾次，都能看出這個人的品行。李妧是他女兒，還能不知道自己父親是什麼樣的德行？」

  庾潤分析了一通，而後下定論道：「我看，那李氏阿妧不是不知道，也不是傻，正因為她聰明，所以看出來你對她有些上心，一時起了貪慾，想要因此拿捏你，藉此要求你給她正妻的位置。」

  「是這樣麼？」謝安眼中的困惑愈深，然片刻後，又漸漸的恢復了清明，堅定道：「不，她沒有要挾的意思。」

  原本，他被庾潤那一通分析說的也有些動搖，以為是李妧起了貪念，因此話里話外的暗示他。

  可是仔細想想，方才李妧的眼中清澈澄明，他相信，有這樣眼神的女子，定然不是那種拎不清的——她該知道，以她的身份，做他的正妻是絕無可能的。

  聰明如李妧，不會用這種不可能的事情作為要挾。

  她說的不願為妾是真的，所以她知道，他們兩人絕無可能，因此將她的意思說清楚以後，更是沒有一絲留戀的告了退，甚至沒有回頭，姿態很是決絕。

  他相信她說的，那不是什麼欲擒故縱的手段。

  也正因如此……這個小姑子卻好像更加叫人放不下了。

  然，人家的話都說到那份上了，再要糾纏，豈不是成了死纏爛打麼？

  謝安眼裡出現少有的掙扎。

  庾潤聽見好友斬釘截鐵的回覆，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麼，不過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罷了，原本這事兒，他就覺得不成，可惜謝安不聽勸，這會兒雖然不知道李妧究竟是什麼原因給拒絕了，不過——倒是正好了！

  倚翠樓里，一時間沉默了下來，兩人對坐無話，各自想著自己心裡頭的事兒。

  卻沒有人注意到外頭隱蔽的角落裡，有人暗中將一切都聽進了耳朵里……

  李妧無奈的看著眼前可憐巴巴的看著她的庾五娘，心裡原本那點兒氣也消失不見了。她也是好心……

  這麼想著，李妧忍不住嘆了口氣：「好了，我都說沒有怪你了。」

  庾五娘看了她一眼，確定她確實沒有要生氣的樣子，不過還是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你以後也不會不理我吧？我以後要是再請你來玩，你不會不來了吧？」

  「不會！能白吃白玩兒，我為何不來？」李妧頗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推推她：「好了，我這就回去了，你趕緊進門去吧。再這樣黏黏糊糊的，說不定人家看了要起疑心了，反倒不好。」

  庾五娘又纏著她說了幾句話，這才高興起來，才肯放她走。

  回到李府，下馬車的時候又同李嫤打了個照面。

  李妧感覺到，李嫤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不過她這會兒卻沒有功夫同她深究。

  她看上去雖然平靜得很，可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到底還是叫她的思緒有些亂。這會兒，她只想回到屋裡去，然後關上房門，自己清清靜靜的待一會兒。

  李妧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小院兒里，看著熟悉的環境，心裡總算是平靜了些許。

  然而沒有容她安靜太久，沒有一會兒，便聽到外頭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而後敲門聲響起。

  「阿妧，郎主特意讓林嫗過來，說是讓你去一趟書房。」是文碧的聲音。

  李妧忍不住皺了眉頭，越是想清淨的時候，越是有事情來打攪！

  不過，不耐煩的同時，她又不由得有些疑惑——李書這個時候叫她過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