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對不起

  亂七八糟的事情琢磨多了，顧長頤反倒越來越清醒，半點睡意都沒了。

  她睜開眼，轉頭去看身邊人。

  

  「我睡了多久？」

  男人掃了一眼腕錶，「不多，六個小時左右。」

  「你一直在這裡陪我？」

  顧長頤微驚。

  「別擔心，我吃過藥了，」穆承淮反覆摩挲著她的手背，語氣柔和：「睡夠了的話，就起來吃些東西。」

  顧長頤蹙了蹙眉，小腹暖融融的，倒是比之前的疼痛緩些，她坐起來，掃了一眼兩人扣住的手掌。

  「我想去洗手間。」

  穆承淮這才鬆手，微微一笑，「我陪你。」

  「不至於吧……」

  顧長頤嘴角直抽，「我馬上就回來，你不用進來！」

  她一溜煙的往洗手間跑。

  「阿頤……慢些走。」

  男人無奈的扶額，嘆了一聲，過後卻定定望著洗手間的方向，陷入思索。

  事出突然，今日藥量加了不少才勉強止住咳喘，能夠看似安然的坐在此處，可穆承淮仍舊覺得隨著時間的流逝，身體各處的叫囂愈發明顯。

  腰背隱隱作痛，脊椎往下，疼痛自腰間橫斷面肆意而起，逐漸蔓延到周遭神經。

  右腿已經有了隱約的痙攣之勢。

  穆承淮蹙眉按住右膝，掃了一眼病床，眸中隱有痛色。

  確實……前段時間的有一次，他們沒有做措施，也唯獨那一回，小姑娘特意撩撥他，避開此事，讓他失了心神。

  只有那麼一次，算算時間，其實……是差不多的。

  「穆承淮——」

  心緒起伏間，顧長頤已經回來了。

  「我不想待在醫院裡，」她坐在病床邊緣，主動伸手，握住那人按在膝頭的手掌，百無聊賴：「我不喜歡這個地方。」

  男人聞言蹙眉，片刻之後，微微一笑，「可我需要，阿頤。」

  「你可以陪我一起嗎？」

  對於這個問題，顧長頤還是沒有多少猶豫的，想了想，很爽快答應下來。

  屬實是這人臉色差的厲害，能明明白白瞧出虛弱和憔悴來。

  也是……他這樣的身體，能夠緊趕慢趕，迅速追來這樣的地方，路上肯定是出過不少狀況的。

  這樣一想，顧長頤又忍不住心虛。

  被按著喝了一大碗藥膳之後，又依著醫生的囑咐吃了藥，顧長頤覺得小腹基本上不疼了。

  她身體一向很好，很少會出岔子，這次也不例外。

  「穆承淮，你……你來是做什麼的？」

  吃飽喝足之後，她返回來，望著病床前闔眸吸氧的男人，試探著問。

  一個人在其那……其實還是撐得有些辛苦的，但她不能說。

  可這個人來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就覺得心裡頭鬆快多了，好像背後有了依仗一樣，心安的很。

  男人睜眼，向她伸手，勾著唇笑。

  「你來做什麼，我就是來做什麼的。」

  顧長頤遞過手去，愣了片刻，「啊……」

  還沒想明白，要再開口問，那人就白著一張臉，聲音低弱道：「頭痛……」

  顧長頤立刻閉了嘴，晃了晃這人的大手，「那我給你按按，好不好？」

  男人應了，挪開一點位子，指了指身側，「上來按。」

  顧長頤斟酌了一下距離，也覺得方便，遂轉到另一側，盤腿坐在床頭，搓熱了手，慢慢給這人按著頭頂穴位。

  「閉眼睛！」

  見男人漆黑的瞳仁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顧長頤有點無奈：「不是頭痛嗎？」

  「嗯。」

  穆承淮低咳著，即便吸著氧，氣息仍舊不大順暢，開口也很慢，聲音嘶啞。

  「我不敢閉眼，怕萬一閉上眼睛，你就不見了。」

  顧長頤動作一頓，下意識反駁：「怎麼會……」

  突然想起兩人這次分別的緣故，後面的話委實就說不下去了。

  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心虛的。

  「我追不上你的，阿頤。」

  男人沉沉的低嘆在耳邊響起，宛若敲在顧長頤心頭，「所以，再有下一次，你可以告訴我要去什麼地方，我陪你去，但是……不要再拋下我走了。」

  顧長頤咬著唇，眼淚簌簌而落。

  「對不起……」

  確實……很多時候，她並沒有將穆承淮當做一個殘疾人來看，實在是這個男人平日裡表現出的那一面太過於強大，讓她很容易就忽略了他身體不方便之處。

  「沒關係，」穆承淮極柔的笑起來，「下次不要這樣了，好嗎？」

  顧長頤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

  她哭的眼睛紅紅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沒了平日裡從容淡定的模樣，吸著鼻子，像個委屈的小孩子。

  「過來，躺下，」男人拍了拍身側，「陪我睡一會兒。」

  話是這樣，顧長頤乖順的鑽進他懷裡，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倒是穆承淮神思清明，沒有半分睡意。

  他的小姑娘受這樣的罪，他一顆心都要碎了。

  如果他沒有及時趕到，那小姑娘又會怎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個人捱這樣的疼？

  穆承淮幾乎不敢想下去。

  太陽穴突突跳的厲害，腦中宛若擰著一根筋，一直不間斷的反覆跳動，他掐著眉心，不多時就聽到外頭有人入內，腳步極輕。

  「先生，宋時年同雲庭那邊起了不小的衝突，黑森長官問詢您的意思。」

  穆承淮略略偏頭，下意識望向懷中酣睡的小姑娘，吃力的攏了攏被子，將人裹的嚴實些，方才壓著喉嚨問：「什麼原因？」

  明煬猶豫了一下，「好像……是因為那個蘇清南……」

  穆承淮一瞬間就明白了。

  他蹙眉，深邃的眉眼裡儘是凝重，「請黑森長官控制宋時年，不要打草驚蛇。」

  「那蘇清南……」

  「與我們無關。」

  男人冷冷啟唇，容色寡薄。

  明煬點頭，「明白了。」

  隨即就退出去，輕輕合上門。

  病房裡重回寂靜，唯獨餘下指針轉動的滴答聲，穆承淮凝神片刻，就覺得異常頭痛。

  就算再是聯手，他也不曾全然相信過宋時年，那小子花花腸子多的很，自小就是如此。

  既然……人是他交給雲庭的，後果自然也要他自己承擔才是。

  男人抬手，以掌心合住雙眼，冷冷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