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小產

  其那早晚氣候涼爽，偏生太陽升起來之後，就跟著炎熱了起來，一天之內，溫差巨大。

  顧長頤最近特別嗜睡，幾乎跟不上案件複查的全程。

  

  史迪絲家族在海外橫行多年，所攪弄的案件不止一樁，即使在其那當地，也頗有臭名。

  巴邵與賴文對抗多年，一來一往，反反覆覆，始終沒有得到什麼便宜，而十年前的那一樁大案，他只差一步就能偵破，徹底重創賴文。

  這也成了他一直以來的心結。

  顧長頤的出現，仿佛可以解開這個困局。

  他近日都在帶顧長頤一起往返於各個貨品運輸，根據顧長頤提供的信息，記錄並且派人送與黑森長官，以便核實罪行，取證據備用。

  除此之外，黑森長官也傳來消息，他那邊同樣有進展。

  「今日不出去，有貴客來訪。」

  僕人送完這句話，就悄悄退了出去，倒是讓顧長頤鬆了口氣。

  她已經收拾妥當，坐在梳妝鏡前，不住的打哈欠，疲憊感一股腦襲來，總讓她覺得睜不開眼睛。

  身在異鄉，難得夜夜好夢，可還是犯困的厲害，顧長頤揉著額角，直覺得最近真是太累了。

  可兩世為人，上蒼庇佑，給予她重來的機會，她必定不會像從前那樣活的窩囊又自怨自艾。

  鏡中的女人臉孔雋秀，五官深邃，鼻骨高挺，輪廓精緻又漂亮，論起模樣，在娛樂圈也是非常有辨識度的。

  顧長頤拍了拍臉頰，覺得自己來其那之後，確實消瘦了不少，體重明顯下降，倒是減掉了之前吃起來分量。

  「夫人，我們夫人邀請您共進早餐。」

  僕人的叩門聲打斷顧長頤思緒，她揚聲應了一下，「馬上就來。」

  滿頭長髮全部挽起，悉數定在腦後，以木簪固定，顧長頤左右端詳了一下自己，整理衣服，起身出門。

  僕人在路上提示顧長頤，「夫人有貴客來，特意邀請您一起見見。」

  貴客？

  顧長頤詫異，微微挑眉：「什麼貴客？」

  僕人表示也不太清楚。

  本以為是巴邵帶回來的行內人，又要商議推定一些細節的事情，顧長頤理了理思緒，方才進了廳堂。

  可邁進去的時候，她就瞧見裡面幾個說笑的人停住，其中一人坐於輪椅之上，清瘦明朗，眉眼彎彎，容色蒼白，含著溫柔的笑，沖自己低聲開口：「阿頤，過來。」

  顧長頤驚了一驚，眼淚頓時就落下來了。

  她……她不會是在做夢吧？

  腳下仿佛踩在棉花上，顧長頤一步步往前走，神色帶著幾分迷惘和恍惚，惹得切歇爾夫人大笑起來。

  「果真是千里尋妻的美談，要我說啊……阿顧，你就別鬧彆扭了，招的你家丈夫不遠千里的尋過來，倒是讓我們怪羨慕的。」

  周遭都是歡聲笑語，顧長頤恍恍惚惚聽到眾人的調侃，也忍不住彎唇笑了笑。

  緊接著世界暗下去，天旋地轉之間，她很快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一回的夢境不如之前平靜，一改這段日子安穩冗長的寧和，迫人又窒悶。

  疼痛如影隨形，令人無處可遁。

  她看見了穆承淮，看見了哥哥，看見了歇斯底里的自己。

  受困於過往所見的心理陰影，顧長頤上一世渾渾噩噩的活了一輩子，到頭不得善終，不得圓滿，不得答案。

  可這一世，真的就可以得償所願嗎？

  她惶惶終日，竭盡所能的去改變和攪亂過往所有的一切，試圖打破軌跡，能夠令所有人能偏離命運。

  就……真的能夠如願嗎？

  疼痛愈發劇烈，顧長頤沉在夢中掙扎撕扯扯，隱約聽到嬰童的哭啼。

  有人親吻在她面頰，沉聲喚她醒來。

  「穆……」

  睜眼的瞬間，顧長頤恍惚著以為還在國內，宛若每一個清早一樣，穆承淮喚她起床。

  但很快，劇痛從小腹散開，她皺了皺眉，稍微一動，整個人立刻痛到僵住。

  「穆承淮……」

  男人守在她身側，神色疲倦，緊緊握著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嗯，我在。」

  顧長頤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環顧四周，昏倒前的記憶一點點歸位，她喃喃發問：「我……是怎麼了？」

  話剛出口，她敏銳的發現那人猶豫了一下。

  猶豫這樣的神色在穆承淮身上並不多見，她一下子謹慎起來，摸了摸隱痛的小腹，「穆承淮，我肚子痛。」

  男人低低嘆了口氣，想到小姑娘最討厭別人瞞著她什麼的性子，遂溫柔的撫了撫她的頭髮：「阿頤……你小產了。」

  顧長頤猛的怔住，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幾乎不可思議：「怎麼可……」

  話剛出口，她驀然反應過來，每月一向很準的大姨媽確實遲了些時日，因為來其那，事又多又雜，才讓她一時間忘記了這一遭。

  「阿頤……」男人吃力的傾身過來，低頭吻了吻她，「總歸……你從前說，你也不喜歡孩子，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你……」

  「我知道了。」

  顧長頤閉上眼睛，淡淡打斷穆承淮：「沒有關係，我不喜歡孩子的。」

  對，她不喜歡孩子。

  她活在這世界上已覺萬分吃力，哪裡還有精力去顧及一個孩子？

  平白帶一個小生命來這世上受難，也實在不是什麼好事情。

  身邊的冗長的沉默，顧長頤感覺到扣住自己左手的那隻手在細微的發顫，緊接著，那人熟悉的聲音響起，「再睡一會兒吧！我在這裡陪著你。」

  她痛的睡不著，原本小腹的綿綿隱痛在知道小產之後逐漸肆意蔓延開來，很快，那人似是察覺了她的不適，有溫暖的熱源塞到小腹上，緊緊貼著最痛的那一處。

  疼痛稍微緩解了一些，可顧長頤還是睡不著，腦海里天馬行空的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確實不想要孩子，也沒想過像傳統那樣去循規蹈矩的做生命延續的事情，可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小生命誕生，像穆承淮，也像她，又會是什麼感覺？

  而那人……又會不會覺得開心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