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編織記憶

  孟雲把筆記本遞給他之後，如同上次一樣，離開了病房，臨走之前將手機遞過去：「等你看完後，或許想跟我聊聊。我等你電話。」

  

  孟雲離開了病房，透過玻璃看著裡面，林祁然的身影清瘦而落寞，她心想，如果自己不幫他，不替他拿到那本日記，他是不是就要陷入永遠的孤獨了？

  她甚至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會不會在這本日記之前，他寫過另外一本？或許當時也查出了許多消息，但因為日記的消失，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孟雲被這個念頭嚇到，她抬起頭來，再度看向林祁然，卻與他的眼神碰了個正著！

  林祁然手中的日記翻開了，他卻看向了自己，眼神不再空洞，多了一些溫情的東西。

  兩人隔窗凝視著，孟雲伸出手來，指了一下日記本的方向，林祁然竟然笑了。

  孟雲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很少看見他的笑，每一次見到，心底的觸動都很深。就像一個陷入黑暗許久的人，看到光明的第一個表情，這是如此讓人沉醉！

  很快，林祁然低下頭來，似乎是想再確實筆記本里的內容，等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窗前已是空空如也，孟雲已經離開了。

  她是不想打擾自己看這本日記……林祁然　低下頭，看向了日記本，打開後第一頁里就夾著一張就鉛筆畫的頭像，畫像上的女孩留著齊肩的短髮，兩縷髮絲垂在額間，看起來文靜而柔弱。

  可是她額心的位置，卻用紅筆畫是一顆痣，殷紅得如同鮮血，眼神也是執著堅定。

  畫像旁寫著一行小字：孟雲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還相信自己的人。

  林祁然用手撫觸了一下這幅畫像，然後翻開了後面的日記……

  如同之前每一次打開一樣，他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一一看下去，心中里疑惑與忐忑也越來越重。

  林祁然不知道的是，經過了一日復一日的重複，他的閱讀能力已經有了極大的提升。

  都說閱讀有三重境界，一是逐字逐句，二是一句一行，三是自動轉換……就是看到一段話，自動就將它轉換成了畫面與聲音，如同一幕電影。

  林祁然如今已到了這樣的境界，透過曾經記下的一篇一篇日記，過去的自己，每一天的疑惑與傷感，探索與絕望浮現在了面前。

  他那混沌的世界像被一隻手拔開了，迷霧散去，這些文字填充了進去，腦海中不再是蒼白無力的了。

  ……

  這邊的孟雲在醫院外的長道上走了好久，然後坐在長椅上，托著腮看著來來去去的人群。

  她此刻是放空的，難得地發著呆，看著這些面帶愁容的人，慶幸著好不容易得來的平安。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孟雲心跳快了半拍，她立刻將它拿了出來，手機上赫赫然的三個字卻又讓她微嘆了一口氣，這是彭組長的電話。

  接起後，彭組長就關切道：「小孟啊，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

  孟雲回答道：「身體沒啥問題了，明天就能回來上班了。」

  「不著急不著急！」彭組長馬上說：「剛剛接到上面的通知，讓你多休整半個月，這段時間你就把這次行動的通訊長稿寫出來就行了，這次咱們報社要做一個專題，分成五期來做，一期一個主題，逐步深入，主題控制三千到五千字以內，　你看咋樣？」

  孟雲仔細詢問了一下交稿時間與審核周期，應了下來。這件事彭組長之前也說過，所以早有了心理準備。

  孟雲掛了電話以後，在腦海中把這次的臥底經歷回憶了一遍，決定這五個主題就用人物來劃分，選出五個人物來，寫寫他們誤入歧途的故事。

  孟雲靈感來了，索性拿出了筆記本，坐在醫院外的長椅上，整理起資料來……

  她一投入工作就忘了時間，直到手機鈴聲的再度響起，她才清醒過來。

  電話那頭的男聲有些嘶啞：「餵……孟雲，你在哪裡？」

  孟雲合上筆記本：「離你大約一百米的地方。」

  林祁然停頓了一下：「我有東西想給你看。」

  孟雲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東西，然後飛奔回病房。當她看到坐在病床上望向門口的林祁然時，心臟竟然抽疼了一下，很明顯，他此刻很需要自己。

  孟雲放下東西，喘了口氣：「你給我看的是什麼？」

  林祁然沉默了一會兒：「我記起你了。」

  孟雲忽然很好奇：「日記里你是怎麼寫我的？一個好奇心重且膽子很大的女記者嗎？」

  「嗯，敢靠近我這樣的人，確實膽子很大。」林祁然看著她，眼神多了審視的意味：「你圖什麼？」

  孟雲聽後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你問過我許多次，回答久了後，我也不知道我圖什麼了。大概成了我的習慣了。」

  「那你還願意幫我嗎？」林祁然語氣低沉了許多。

  他的語氣帶了哀求，平時這麼警惕、這麼清冷的一個人，此時放下了心中的戒備，就像刺蝟拔掉了身上的一根根刺，用懇求的眼神看向自己。這讓孟雲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向他伸出了手：「我願意，我幫著你，我陪你走過這段日子。」

  林祁然伸手過來，他的大手握住了孟雲的手，原本冰冷的手掌在緊握的力量下有了溫熱。

  末了，孟雲坐了下來，聽他說起日記里的事：「我記錄的內容到了傳銷組織後，很多破碎的片段，有好多東西沒來得及記下來，你可以告訴我嗎？」

  孟雲點頭，把自己從見到他之後的事情說了一遍，從頭到尾，一點也沒遺憾，她感覺自己像一隻蜘蛛一樣，吐著絲將他的記憶修補完整。

  她說了許久，大概半個多小時，除了中途喝水，沒有停頓過，林祁然聽得很認真，手下的筆也沒停下來，他快速把這一切記錄下來，時不時瞭然地點頭：「這件事聽起來很熟悉。」

  「有些想像不到……」

  「很遺憾我不記得了。」

  記完之後，孟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大概就是這些，如果我還記起了什麼，我再告訴你。」

  林祁然將日記前翻了幾頁：「因為我早去了一段時間，所以我找到了一些東西。關於林建，關於這個傳銷機構的機密資料……我在他的辦公室里偷了出來，就藏在地下室的石柱里側。上面有所有受害者的資料以及被騙金額。」

  林祁然緩緩說：「孟雲，你把這件事情告訴警察，有了這東西，林建才能被定罪。」

  孟雲用力點頭：「我馬上將這事告訴秦隊長！」

  「等一下，」林祁然又說：「還有一件事，我在他的辦公室里發現了一張照片……」

  他從筆記本的末尾封皮處拿出了照片，孟雲接過來看了一眼，皺起眉來：「這個，怎麼會有這張照片？他們倆怎麼會在一起？」

  照片讓人很驚訝，因為上面是一對並排而坐的男女，男的很熟悉，正是戴著金絲眼鏡，表面儒雅但實際壞到不可救藥的林建。他旁邊的女人卻是岳小凝！

  清純膽怯的那個岳小凝，也是林祁然冤死的女朋友！她竟然與林建坐在一起，林建的手還繞過她的肩膀，搭在她的前胸上！

  岳小凝面無表情，任由他的手耷拉著，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

  林祁然看著照片上的女孩：「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我夢裡那個女孩，她叫什麼名字？」

  「岳小凝，她叫岳小凝，是你的女朋友，和你夢裡一樣，她已經死了。」岳雲回答他。

  林祁然搖頭：「不，如果她是，為什麼會和林建在一起？他是殺死她的兇手之一啊！」

  孟雲也百思不得其解，她想了想：「林建已經被捕了，一會兒，我會把這件事也告訴給秦隊長，我相信，我們很快能得到答案。」

  林祁然拒絕了：「不，我相信不會是照片裡我們看到的這樣，她已經死了，再揣測什麼，會讓我覺得難受。」

  孟雲想了想，也尊重他的決定：「好，你不願意說，我們就把這張照片藏起來。」

  孟雲很快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打電話給秦東，身後的林祁然還看著那張照片，眉頭皺得很深，一直沒有舒展過。

  秦東提了要求，要求孟雲將那幾張日記拍了照發過去，畢竟這也是佐證之一。

  孟雲徵得林祁然的同意後，將那幾頁混亂又潦草的日記拍了下來，發給了秦東。

  然後她對林祁然說：「這半個月我不去上班，你有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林祁然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你想看我的日記嗎？由我全部講出來，是件困難的事，你想看嗎？」

  孟雲有些意外：「真的？」

  林祁然表情靜默，但是行動卻證明了自己，他將日記遞了過來，半點遲疑也沒有。

  孟雲接了過來，如同接過了千斤巨石，滿滿的責任感與被信任感透過這日記傳遞過來。

  孟雲想了想，又將它遞還給他：「以後我每天臨睡前才帶走，然後第二天早上來的時候，再把日記還給你。這樣你才有時間記下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