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殯儀館之約

  林祁然坐在桌上等著她，桌上就放著那本厚厚的日記，這本來是他的秘密。可是在這個女人出現之後，他釋然了：「你看過日記了？」

  孟雲遲疑了一下：「看過一部分。」

  林祁然盯著她的眼睛，似乎是在審視對方的真實性：「哪一部分？」

  他要一隻躍躍欲試的獵豹，正在試探對方的底線，若是超出了他的可控範圍，孟雲估計自己會命不久矣。

  所以她隱瞞了事實，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比你想像的更多一些，比你知道的更多一些。」

  林祁然起身，一步步逼近，孟雲感覺到了他身上那股壓迫的氣息，這氣息帶著危險與不安，讓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直到感觸到了冰冷堅硬的牆壁，此時已經無路可退了。

  近到兩人之身，只有半隻手肘的距離，近到孟雲聞到了他身上的汗味，她莫名緊張起來，大概梁悅說的沒錯，所謂的天使與惡魔，往往就在一線之間。

  林祁然的手緩緩靠近，順著孟雲的頭髮滑到了脖頸，在略微凸起的血管處停了下來，聲音狠厲：「比如呢？」

  孟雲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定，她抬頭看著林祁然，一字一句道：「比如，我知道你的名字，林祁然。」

  孟雲說出這三個字後，對面的男人眸子加深了：「林……祁然？這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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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雲暗自鬆了一口氣，自己賭對了：「沒錯，如果你再動手，明天你父母的名字就會上新聞，你的整個家族都會受到牽連，就算不傷筯動骨，也是醜聞一件。」

  「不，我……」林祁然頹然鬆開：「你誤會了……」

  兩人的氣氛稍有緩和，孟雲又說：「你心裡一定有許多疑問。沒關係，你只要知道，我是來幫你的，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就夠了。」

  「為什麼幫我？」林祁然苦笑一聲，眼神若有似無地看向衣櫃：「你幫不了我。警察都找不到他們。」

  「你指的是張文博與林建？」

  林祁然點頭：「他們與我女友的死有直接關係，可是過了這麼久，還不是逍遙法外？」

  這一點孟雲倒是不能理解，這兩個確實是人渣，可是林祁然是怎麼判斷他們就是兇手呢？這些日子以來，他究竟發現了什麼？

  想到這裡，孟雲決定開誠布公：「我們可以聯手，把彼此知道的說出來。你調查的證據加上我的，一定就是全部的真相。」

  林祁然沒說話，孟雲又說：「我幫你，我們一起找出兇手。」

  「你為什麼要幫我？你有什麼目的，你只是一個實習記者。」林祁然似笑非笑，眼裡卻閃過一抹懷疑。

  孟雲忽然拽住他的手：「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林祁然對她是疑惑並抗拒的，但是當她拽住自己手時，那熱熱的溫度卻讓人無法甩開……或許是自己孤單了太久，也或許是她那句「我幫你」打動了自己。

  林祁然任憑孟雲拉著，上了一輛計程車，然後聽見她低聲對司機說：「殯儀館。」

  這個地方對於林祁然是陌生的，陌生也不僅限於此，他腦子裡知道所有的理論知識，但是一旦涉及到了人、情感，通通化成了烏有。

  一路上孟雲沒說話，林祁然也沒說話，他們都看著窗外一掠而過的樹，各自沉默著。

  林祁然一如既往地努力搜索腦中的記憶碎片，企圖把它們拼湊在一起，他甚至想像出了一副遺體告別的場景：那人應該是出了車禍，躺在平台上，那張支離破碎的臉已用線縫合了起來，還刻意塗抹了很多白粉，藉以遮擋死灰一般的皮膚。

  他又想到了屍體被推入焚化爐的那一刻，皮膚會猛地收縮，脂肪與油層會在火焰中滋滋作響，人甚至會無意識地蜷曲甚至坐起，仿佛活過來了一樣。

  他還想到了煙囪里冒出的青煙，人的魂魄仿佛也隨著這縷青煙飄忽而上，直衝雲天。

  不過這些場景全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與任何一個名字、面目都對不上號。他腦袋裡關於人物這一部分，似乎被人用刀剔除了。

  除了旁邊那位面色沉靜的女孩，林祁然側頭，打量著她……她有一張讓人費臉的臉。自有一股楚楚可憐的氣質，特別是額心中間的紅痣，殷紅得如同鮮血。

  外表這麼文靜柔弱，可是行動與語言卻能看出她的堅強與執拗，或許她決定的事，是十頭牛也拉不回的吧？

  林祁然暗自揣測著，卻與孟雲的視線撞了個正著，她努力微笑了一下，用手拍拍他，以示安撫。

  「去那裡做什麼？」林祁然盯著路旁鬱鬱蔥蔥的樹林。

  孟雲聲音輕柔：「我帶你去看一個人。」

  林祁然沉默地轉回了頭，殯儀館看的，除了死人還有什麼？他也有自己想看的人，夢境裡那位讓人撕心裂肺的黑髮少女，他怎麼也看不清她的臉。

  計程車在殯儀館門口停了下來，孟雲站在原地看著門口的招牌：「林祁然，殯儀館就是人生的終點站呢，不論你貧富美醜，終是要過這一關的。」

  「塵歸塵，土歸土，萬物歸於一縷青煙，血肉之軀終將化為烏有。你想說這個？」林祁然面無表情，想著這個話題有什麼意義。

  「走吧。」孟雲徑直往前，往那條陰暗的林蔭大道走去。

  殯儀館的樹木繁多，這些樹木像是吸收了人的養分一樣，枝條蔓延開來，擋住了陽光。

  這條大道上似乎一點陽氣都感覺不到，明明是白天，卻透著陰涼之氣，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遠遠地看見了焚化爐後的高煙囪，林祁然駐足看了一會兒，心想這和自己心目中的貌似不一樣啊。

  重新回頭時，孟雲不見了，他四處看看，都沒尋到人影，林祁然原地愣了好一陣子，心想這是不是跟以往的日記一樣，睡一覺之後，一切又回終了混沌？

  但是不對啊，自己還記得她，這一天還沒過去……這是切切實實存在的。

  「林祁然，這邊。」一個溫柔的女聲忽然響起。孟雲站在道路盡頭揮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