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辰宴

  蘇皖一直在想退親的事，以至於太后叫她時，她都慌了神。

  太后緩緩睜開眼睛，說道：「皖皖，你今日怎麼心神不寧的？」

  蘇皖一咬牙，起身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說道：「姑姑，皖皖想求您幫幫我，皖皖……不想嫁給張世子。」

  一想到張世子的壞事做盡，示人如草芥，還有親姨母那張虛偽的面容，她的眼睛就發酸，豆粒大的淚水從眼前划過，哽咽得說不出話。

  「皖皖不哭。」太后紅著眼連忙起身將跪在地上的蘇皖扶起來。

  「好孩子，我都知道，張世子為人浪蕩，與男倌廝混不說，還染上了花病，我是你親姑姑，怎會讓你嫁給如此輕浮之人，我心中有數，宮內批文最快也要秋宴結束後下來，秋宴上女眷眾多，張世子必定見色起意，到時候我藉此取消你與他的婚事。」

  少女驚慌的眼神沁著濕潤，她沒想到，她的姑姑早有打算，並為她謀劃到如此地步。

  一想到上一世，姑姑無疾而終，如果自己能盡心侍奉在側，姑姑可能也不會這麼早離開於世。

  太后輕輕拂去蘇皖臉上的淚珠，溫聲道：「今日是你舅父的生辰，朝中大臣很多都會去，你也快快回去準備吧，別讓人挑了怠慢的禮。」

  蘇皖感激涕零，點了點頭，小聲抽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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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皖其實是不想回去參加舅父生辰的，但她知道於情於理都必須到場。

  好在自己這樁婚事有著落了，無論顧姨媽他們怎麼為難自己，自己都能帶著笑忍下去。

  柳青青作為中書令嫡女又有柳皇后坐鎮自然占盡了風頭。

  蘇皖剛到府中就看到柳青青正在小廚房裡做茶果。

  柳青青從小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可偏偏從小就請外面做茶果好的嬤嬤來家裡教學。

  學做茶果的目的說白了就是討好未來夫君，會有茶果的女人都會和賢良淑德聯繫到一起，倘若自己的夫君深夜還在書房處理政事，那自己的夫人端來一盤親手做的茶果，何不體貼暖心呢？

  顧姨媽看著自己女兒做出精美茶果，讚賞地點了點頭，驚喜道：「等攝政王來了，你再點一杯茶，配上你親手做的茶果一同給王爺送去，王爺定會對你刮目相看。」

  柳青青臉頰微紅，害羞地低下頭，嬌羞道：「我明白的，母親。」

  柳青青知道游封喜歡桂花味的茶果，所以前兩日特意請來江南的茶果師來府里，就是為了今日。

  顧姨媽注意到遠處走來的蘇皖，一臉厭惡。

  她是真的不想看到這張臉，每每見到蘇皖就會想起同顧芷一同在府做陪襯的日子。

  每見一次，就不甘心一次。

  顧姨媽特意扯著大嗓門讓蘇皖聽見喊道：「青青呀，有些東西是天生決定的，什麼樣的人就該享有什麼樣的命，一個麻雀還想著攀上金枝當鳳凰不成？」

  蘇婉扭著纖細的腰緩緩走過來，一張小臉盈潤如玉，眼中有著秋水般的神韻，十分嫵媚，白皙的臉頰上，泛著點點紅暈。

  柳青青看著那張勾人的臉滿滿的羨慕嫉妒恨，她連忙走出去攔下了往正廳去的蘇皖。

  蘇皖看到眼前的柳青青嚇了一跳，疑惑著問「青青表妹，是有什麼事嗎？」

  柳青青冷哼一聲，一臉的傲世輕物的樣子說道：「別以為你傍上太后這棵大樹就能衣食無憂了，我告訴你，別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今天老老實實的呆著，要是讓我發現你耍手段，我定饒不了你。」

  顧姨媽也走了出來，她知道蘇皖天天去討好太后，每日不知道怎麼背地裡罵她呢，如今也沒外人，也沒什麼好裝的了。

  「蘇皖，我告訴你，如今你父母不在了，只有我肯照顧你，你不懂得知恩圖報也就罷了，可如今你是張世子的人，做出什麼丟人現眼的事，丟的可是張世子的臉。」

  張世子的人？

  蘇皖聽著這些荒謬的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為什麼上一世與這一世這兩個人就揪著她不放。

  明明游封有預備的王妃人選，也是皇后人選，太傅的嫡女白池兒。

  自己已經活著夠透明了。

  「既然表妹與姨母還有事我就不打擾了，我先去正廳了。」

  蘇皖走遠後扶著柳樹停了下來，心裡悶悶地痛。

  紫翠也詫異地停下來，看著蘇皖臉上滴落下兩滴晶瑩的淚珠。

  蘇皖突然釋懷地笑了笑，摸了摸紫翠的頭髮，釋然道：「我們用不了多久就要出府了，以後可能過不上太錦衣玉食的日子，但也不用寄人籬下了，也能快活地做自己了。」

  今日生辰宴上基本的朝內大臣都來了，蘇皖呆了一會覺得沒意思，想出去透透氣。

  中書令府很大，正廳後面就是一個大花園，此時有很多零散的賓客在花園閒逛。

  蘇皖喝了點酒，臉頰微紅，輕輕抿了一下嘴唇，綿延出燙意。

  眾賓客瞧見芊弱女子緩步來到橋邊上，背脊單薄軟柔，在寬大的白狐毛披風下身體顯的更加瘦小，髮絲在溫和秋風的吹拂下，不僅不顯的凌亂反而是一種獨特的美。

  這時身後走過來一個穿暗藍錦袍身披黑氅的青年男人，男人眉眼清明，文質彬彬。身後跟著一堆太監和侍衛，顯然身份顯貴至極。

  在旁的眾賓客看到男人，連忙站好，畢恭畢敬：參見祺王殿下。

  祺王，皇后嫡出。

  蘇皖聞聲連忙回過頭，轉身就看到了一雙溫柔的眸。

  蘇皖心中一愣，上輩子這人的這雙眼也是這般。

  她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他。

  他是游封爭奪皇位最大競爭者，按名分說他才是太子首位人選，可上一世不知為何先帝久久沒立太子，倘若早點立下，也不會在先帝病榻在臥時惹出這麼多禍事。

  蘇皖知道上一世她欠了他的。

  他們的相遇是在她第一次逃跑時，那時她正好碰上外出辦案的祺王，陰差陽錯間錯上了他的馬車，出於無奈她只能謊稱是被家裡逼婚的苦命女子，他信以為真還貼心地給她準備水船和盤纏，可奈何在半路中還是被游封抓到了。

  也是從那時起游封和祺王表面維持的虛偽的麵皮徹底撕破。

  再後來是邊國使臣來訪的前夕，那時後宮還只有她一人，在一次宮宴上祺王曾悄悄問過她，倘若她想離開，他會助她。

  可每每想到她在野外狩獵時逃跑被發現，紫翠也因此喪命這件事她就心痛難耐，她不想無辜的人在因為自己受牽連。

  她拒絕了。

  可後來祺王還是反了，但不知道他是勝還是敗，因為那時她已經死了。

  蘇皖一時失神沒站穩，腳步輕晃了一下，可這時一雙手穩穩扶住了她。

  他一直在等她，他看著那雙如水一樣純淨的雙眸，閃著灼人的明亮。臉頰線條柔順，髮絲隨風飄揚，若有似無的酒香撲到鼻尖。

  「見過祺王——」

  蘇皖下意識地鬆開手，嘴唇微顫著，剛想蹲下行禮，卻被眼前的人彎腰攔下。

  祺王笑了笑，抬起手坦然自若地拿掉飄落在蘇皖肩膀的落花。

  仿佛絲毫沒在意旁人。

  眾人看到這一幕滿是詫異，都睜大眼睛一臉疑惑著看著眼前的一幕。

  祺王抬眸，對著蘇皖那雙不知所措慌亂的眸，帶著笑意輕聲說道：「蘇姑娘好久不見。」

  等著蘇皖回過神來，那人已經走遠了，只留下一陣冷松的氣息。

  遠處站在銀杏樹下的男子，搖晃著手裡的酒杯，眼裡散發出一片陰霾，不見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