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我生來就是被拋棄的

  陸雲景朝前走了一步，常平身旁的幾人立馬繃緊了身子，將刀舉在身前，滿臉警惕的看著他。陸雲景的人見狀，也立刻抬起了手中的箭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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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放下，不許有人傷害她！」

  陸雲景不動，卻有其他人動了，只見黑沉的水底飛快的冒出幾道身影，轉頭同陸雲景的人廝殺在一塊。修文飛奔上前，一箭射向陸雲景的後背。

  箭簇力道極大，帶著陸雲景往前沖了幾步。此時站在蘇桃的角度，她並沒有看見陸雲景背後中箭了。只以為陸雲景衝著常平來，蘇桃擋在常平身前，朝陸雲景用力的拍出一掌。

  「噗——」

  陸雲景噴出一口鮮血，身子軟軟的癱軟下來，跪坐在淺水之中。他無力的抬起頭，黑玉一般的眼眸定定的看向蘇桃。

  良久之後，他緩緩的抬起手，一如十年之前。

  「阿婉，我好疼啊。」

  蘇桃心臟狠狠一窒，卻仍強撐著轉過頭不去看他。此時戰鬥已經到了尾聲，本是陸雲景這邊占了上風。可陸雲景如今就在蘇桃身前，他的手下投鼠忌器，不敢放箭，頓時形勢反轉，被修文幾人紛紛拿下。

  「陸大人！」

  遠處有密集的腳步聲，裴壽的嗓音遠遠傳來。蘇桃握住常平的手，帶著人退回剛剛的木筏上。木筏盪起，蘇桃轉頭看去，只見陸雲景仍舊一動不動的跪在水裡，低低垂著頭，保持著伸手的姿勢，如同一座雕塑。

  木筏一盪，快速的向前竄出，兩旁分開的蘆葦重新合起，陸雲景的身影漸漸看不見了。蘇桃用力握住常平的手，耳中嗡鳴聲響成一片，心臟跳的毫無秩序。

  她張了張嘴，眼前突然一黑，蘇桃就此失去了意識，軟倒在常平懷裡。

  另一邊，裴壽帶著人四處分散在蘆葦盪里，尋找陸雲景的蹤跡。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日光噴薄而出，裴壽分開蘆葦，逆著金光眯起眼睛，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著跪坐在淺水中的身影。

  「陸大人？」

  裴壽走了兩步，見到他背上的箭羽，瞳孔猛的縮緊。

  他快走幾步，衝過去將陸雲景攬在身前，「大人？」

  陸雲景依舊一動不動，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裴壽轉過他的身子，這才看見他胸前還插著一支短箭。

  裴壽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他顫抖著伸出手，去探陸雲景的鼻息。

  「我沒死。」

  依舊是冷冰冰的嗓音，裴壽身形一僵，他緩緩的伸出手，握住了陸雲景胸前的箭尾。

  「大人，錦瑟生了個兒子。」

  陸雲景的眼皮抬了抬，有些費力的看向裴壽。

  「那孩子是我的，我有兒子了大人！」

  胸前的箭被用力的朝血肉中擠壓攪動，劇烈的絞痛傳來，陸雲景低咳一聲，嘴角又有鮮血流出。

  「對不起了陸大人，多謝你這十年的栽培。」

  前後箭羽同時被握住，陸雲景疼的弓起身子，他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

  「沒關係。」

  他說。

  裴壽驚嚇的退了一步，鬆開手，他咬了咬牙，用力的將陸雲景推到一旁的深水中。

  陸雲景黑色的眼眸空洞的看著他，仿佛隔著他，看向了另一個人。

  那張玉白色的俊秀臉龐慢慢的浸入水中。

  沒關係，裴壽。

  我生來就是被拋棄的人啊，多一次少一次，並沒有什麼差別。

  「娘親，你去哪裡？」

  「小景，娘親去給你買糖葫蘆，你站在這裡別動，乖乖的等著我好嗎？」

  「阿婉，今日留在這裡陪我好不好？」

  「小景，那個，常平來啦，你先自己玩吧，我明日再來找你呀。」

  嬌俏的身影揮揮手，跑進一片余光中。陸雲景一動不動的朝前伸著手，阿婉，今日是我的生辰啊，留下來陪我吃碗麵好不好？自娘親走後，我再也沒有吃過長壽麵了。

  越來越多的畫面破碎，陸雲景眼前的世界徹底黑了下來。

  ***

  「咳咳咳。」

  蘇桃乾咳一聲，嗓子乾的仿佛要冒煙。她掙扎著坐起身子，只感覺腦袋昏昏沉沉，好似有千金重。

  「姑娘你醒了？」

  一個陌生的丫鬟端上一盞茶水，小心的坐到蘇桃身旁，給她腰上放了個靠枕。蘇桃接過茶水，抬眼打量了一圈。

  「這是哪裡，常平呢？」

  「這是汴州，常大人已經走了。」

  那姑娘猶豫片刻，俯身在蘇桃耳旁說話。

  「聖上已經不行了，就這幾天的事情。京中形式緊張，常大人片刻都耽誤不得了。」

  蘇桃一愣，她批了衣服下床，走到窗邊看著外頭髮呆，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不知怎的，陸雲景跪在地上，孤寂蒼涼的身影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蘇桃搖搖頭，努力不去想他。他自小吃盡苦頭，性子與正常人有些不同。可是這也不能成為他肆意行兇，傷害他人的藉口。

  想到蘇陳氏慈善的臉龐，蘇桃心中一痛，都怪自己沒有照看好家人。

  「姑娘，是要下去吃晚膳，還是端到房裡來。」

  「下去走走吧，房裡悶的很。」

  蘇桃走下樓梯，迎面正撞上一道倩麗的身影。

  「娘，我想去外頭逛逛，呆這裡好生無聊。」

  「你如今也是做娘的人了，還這麼貪玩做什麼？快些辦完事情，安哥兒還在家中等著我們。」

  看著眼前這張無比熟悉的臉龐，蘇桃措手不及的愣在原地。

  「是你！」

  錦瑟抬頭看向蘇桃，眼神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好啊，你這賤人，如今可算落在我手上了！」

  「怎麼，陸雲景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嗎？」

  蘇桃反應過來，冷下嗓音。聽見陸雲景的名字，錦瑟本能的瑟縮了一下，而後忽然又抬起身子，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陸雲景馬上就要死了，她可不用再怕他了！

  「想拿他嚇唬我嗎？娘親，便是她欺負我！你叫顧叔叔把她拿下！」

  錦瑟往旁邊讓了一步，露出身後一張與她有六分相似的臉龐來。

  蘇桃看著眼前這位貌美的中年婦人，瞳孔驟然縮緊。

  「婉兒，你與這位姑娘有仇？」

  溫妍冰冷探究的眼神從蘇桃身上掃過，蘇桃怔在原地，心臟仿佛都忘記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