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水落石出

  知府大人一愣，這姑娘竟如此胸有成竹。而且說的甚是有道理，他今日公堂上有些偏袒這位姑娘，這幾家人事後萬一反告一手，可就說不清了。當下他讚賞的看了蘇桃一眼，大手一揮。

  「開棺驗屍，除柳家人外，自百姓中選幾個膽大的婦人，一同跟著驗看。」

  夏朝講究停靈七日，過完頭七之後才能入土下葬，此時柳氏的棺木仍舊擺放在柳家靈堂之中。府衙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領著眾人前往柳家，柳家人面色慘白的走在前頭。

  柳老太太一路上演了各色撒潑打滾，原地昏倒。她一面表演，一面腦子裡瘋狂的進行頭腦風暴，想著如何才能阻止開棺。或者提前通風報信，讓柳家人趁早把屍體毀了。

  只是不管如何刻意拖延，再長的路都有走完的時候。何況府衙離柳家並不遠，她一路表演太過，知府大人早就起了疑心。當下冷哼一聲，命兩個官差架起她，一路拖著進了柳家大門。

  為了慎重起見，這次特意將府衙里的兩名仵作都派了過來，兩人擺好傢夥事兒。衙役們開起棺木，將柳氏的屍體抱出放在桌台之上。此時天氣雖然炎熱，但是停屍不過兩日，柳氏的眉目仍舊如生前一樣，並未發生什麼大變化。

  她娘家人只看了一眼，便紛紛心痛的掉下淚來。柳氏兄長與這個妹妹自幼感情甚篤，他在外頭行商，聞得噩耗飛馬奔回，竟只能看見妹妹冰冷的屍體。他緊緊揪著胸口的衣裳，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的桌台，只覺得心痛如絞。多想她能起來，再同自己撒嬌，再向小時候那般，掛在自己身上賴著求他買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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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娘，你再喊一聲哥哥，秀娘，哥哥給你買很多很多的糖葫蘆。你起來好不好？」

  柳兄長雙目無神，呆呆的伸出手要去撫摸妹妹，被一旁的衙役攔住。他娘子抱著他失聲痛哭，用力的搖著他的手臂，「相公，妹妹她已經去了，相公，你冷靜一點啊。」

  蘇桃看著他痛心疾首的神色，心下動容。當初，如實哥哥也是這樣寵她疼她，給她買糖葫蘆，偷摸帶她出去玩。只是可惜，往後，她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叫一聲哥哥了。

  仵作手腳麻利的割破死者的衣裳，將光潔白皙的小腹露了出來。尖利的小刀滑破小腹，一股黑色的膿血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兩個仵作皺起眉頭，面面相覷的對視一眼，直覺這事透著一股詭異。

  那膿血流的洶湧，很快便浸濕了死者的衣裙和身下的桌台。仵作只能使人拿了臉盆來接，又打水略微收拾一陣。過了片刻，血漸漸不再留，仵作舉著刀的手一愣，滿臉苦笑的轉頭對知府說道：

  「大人，我看沒有必要再驗了。」

  眾人不解，一齊抬頭看去，只見那膿血流完，柳氏的小腹迅速扁了下去，竟重新平坦光潔。絲毫看不出有半點懷孕的樣子。

  「大人，若是胞宮中有胎兒，這肚子無論如何不能這麼平坦的。柳氏並無身孕，下腹只有這一團膿血！」

  「這——這不可能！」柳老太扯著嗓子尖叫，「肯定是——肯定是這賤人，提前讓柳氏服了落胎藥！將我那孫兒活活化成了一團黑血，我可憐的孫兒啊——」

  柳老太拍著腿哭嚎起來，那兩個仵作對視一眼，不悅的出聲喝道：「你這老太瞎說什麼，六月的胎兒骨頭都長全了。再厲害的落胎藥，還能融了骨頭？」

  另一個仵作年紀稍大些，幹這一行已經三十多年，不知帶出來多少徒子徒孫。當下他皺著眉頭怒視金大師：「你也是府里出名的大夫。這柳氏的肚子只隆在小腹偏下處，懷孕難道是這樣的？你為何連這也看不出來？」

  金大師臉色一白，男女有別，他又不是仵作，難道還能掀開衣裙去看柳氏的肚子？他顫抖著唇，待要辯解幾句，柳氏的兄長仰天大喊一聲，握著拳頭朝他沖了過來。

  「砰！」結結實實的一券打在他的臉上，他頭一歪，吐出一口血沫，裡頭還咕嚕嚕滾落了兩個牙齒。

  「你這庸醫！害死我妹妹！庸醫——我殺了你——」

  接連幾拳打在身上，金大師痛的彎起腰，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全完了！

  若是他不搞這麼多事，頂多誤診一個孕婦，血蠱本就是極難診治的病。了不起他賠禮道歉，賠些銀子也就是了。可是如今他買通柳家作偽證，修改醫案，嫁禍蘇桃。這一樁樁一件件，典藥局定然要將他開除醫籍，他在府城，沒有容身之處了！

  柳氏的母親撲過去抓著柳老太的頭髮就扯，一邊大耳瓜子扇著她，一邊哭喊道：「你這老虔婆，你收了這庸醫多少銀子！你竟敢拿我女兒的命賺錢！」

  「哈哈哈——哈哈哈哈——秀娘，你吃了這麼久的苦，都怪我，都怪我——」

  柳秀才直愣愣的盯著地上那一灘膿血，突然發起狂來。他伸手扯下自己的髮簪，披頭散髮的衝上去抱住柳氏的屍體，笑著去撫摸她的面頰。

  柳家院裡一時鬧成一團，知府大人板著臉揮了揮手，衙役們七手八腳的將眾人分開。

  「哼！都帶回去！」

  夏朝律法嚴苛，特別是誣告罪，實行的是誣告反坐之法。柳家誣告蘇桃殺人，蘇桃無罪，柳文瀾就要以殺人罪入獄。被誣告之人若願意出諒解文書，柳文瀾就可由死罪降兩級，改為杖五十，流三千里。

  當時為求效果逼真，狀紙上寫的是柳文瀾的名字，沒想到竟然會害了兒子性命！知府大人宣判完畢，柳老太太便裝若瘋婦一般，跪在地上拼命磕頭。

  「哈哈哈哈——」柳文瀾又瘋瘋癲癲的傻笑起來，邊笑邊撕扯自己的衣衫，將腦袋直往地上撞。

  「文哥兒，你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啊，你是在挖為娘的心啊——」柳老太太悲痛欲絕，撲過去死死的抱住柳文瀾。她痛哭一陣，又似想起了什麼，忙膝行幾步，跪在蘇桃身前拼命磕頭，求她寬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