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挑刺

  常老正湊在一旁觀看，此時看到那顆光滑潤澤的藥丸。他也顧不上尊卑上下，等不及溫如實看完。他便急切的從案桌上另拿了一枚丸子，捏在手中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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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看越心驚，傳說藥丸做到極致，會在外頭形成一層光潤的薄膜。那膜能將藥丸牢牢包住，尋常的藥丸放個一年便要生蟲發霉。這等成膜的藥丸，放上三五年都不在話下的。

  常老雙眸中異彩連連，將盤中的數顆清心丸都依次查看一遍，竟然顆顆成膜。這等功夫，難怪金大師說比他們要強。

  「好！好啊！小姑娘師從何人？今日真是叫某大開眼界！」？？

  常老撫掌而嘆，一臉誠懇的對著金老行禮。

  「金兄，對不住，剛剛是我小人之心，還以為你想提攜後輩。沒想到啊，竟真如你所言，金兄你真是慧眼識珠！」

  金大師：……呵呵，好氣哦

  一時間幾位品藥官都對蘇桃讚不絕口，溫如實更是垂著頭，清淺的眸中思緒複雜。這製藥丸的手法，竟同阿婉一模一樣。這麼多年過去，想不到居然還能在旁人身上見到。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藥丸，使了大力氣才克制住自己，捏著藥丸的手背青筋暴起。愣怔片刻，他長長嘆了口氣，顫抖著手極為輕柔的拈起那藥丸放回桌上，小心翼翼的好似拿著一片易消融的雪花一般。

  溫如實強定下心神，抬眸看了蘇桃幾眼，見她年歲尚輕，不過十六七的模樣。阿婉走時，也是這般年紀啊。他心中又酸又澀，一時起了愛才之心，腦中竟動了收徒的念頭。

  「小姑娘，你可拜過師了？」

  蘇桃看著溫如實溫柔的目光，心下一酸。表兄自小就是謙謙君子，待誰都溫和有禮。她很想說我沒有老師，你收我當徒弟吧，這樣就能經常見到他。說不定還有機會跟他回到京中，光明正大的去見外祖父。

  只是自己一個鄉野丫頭，沒有老師便會製藥，旁人一查便要感覺不妥了。如今很是忌諱鬼怪之說，自己這孤魂野鬼占了人家身子。萬一被查出來，那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猶豫片刻，她只能按捺下心中的不舍，一臉平靜的說道：「回稟大人，民女自幼在鄉間長大。機緣巧合之下拜了一位游醫做恩師，這製藥的本領都是他教的。」

  「這樣啊。」

  溫如實惋惜的嘆了一聲，既有授業恩師，自己就不好奪人所愛了。他又仔細驗看了那藥丸幾眼，翻出寫了蘇桃名字的那頁紙，寫了個大大的優字。

  金大師不甘心的轉了轉眼珠，這丫頭老師既只是個游醫，又是個鄉下丫頭，自己便沒有什麼好怕的。他死死的盯著那幾枚滾圓的藥丸，死活都要找點問題出來。

  「這丸子為何做的比一般清心丸小一些？」

  蘇桃奇怪的看了金大師一眼，這狗庸醫，雞蛋裡挑骨頭。丸子做的大小全憑每個藥師自己的心意，並沒有統一標準的。

  「稟大師，做小一些方便攜帶。尋常的藥丸香囊裡頭只能放三顆，按我這個大小足以放五顆。清心丸五顆一個療程，剛剛好。」

  「唔，還是姑娘家心細，我們都沒有想到這一層。」

  常老一臉讚嘆的看著蘇桃，越看越喜歡，真是恨不得立馬搶來做自己徒弟。哎，只可惜名花有主，自己是不用想了。

  「嗤～，真是不知所謂，你做的小了，那藥分量少了，藥效還能達到嗎？投機取巧，本末倒置！」

  金大師冷著臉，厲聲叱責道。話一出口，眾人都微微一愣，一開始還以為這姑娘同他關係匪淺。看這情況，這關係卻是敵非友？老金是要拉下老臉來，也要按住這姑娘出頭嗎？

  「呵呵，清心丸五顆重二兩至二兩四錢，我這丸子雖小，只是我刻意壓的緊實一些，分量卻絲毫不會少的。」

  蘇桃邊說邊麻利的拿過丸子，放在一旁精巧的銅稱上。那準星晃動幾下，穩穩的停在二兩四錢的位置，竟真的分毫不差。金大師臉上掛不住，面色由紅轉白，他不甘心的拿起一顆藥丸，掰碎一點放入口中。

  「你這藥丸怎麼比其他清心丸甜一些？竟連一絲澀意也無？」

  「清心丸的澀意主要來自桔梗，我將桔梗的花蕊摘除，入口就不會發澀了。」

  「荒唐！桔梗摘除花蕊，藥效豈不是要大打折扣？」

  金大師總算尋到個把柄，當即疾言厲色的發作起來。蘇桃奇怪的看他一眼，「金大師，桔梗的藥效皆來自花瓣，你不會不知道吧？」

  眾人的眼神此時已經很微妙了，金老處處挑刺，都被這姑娘不動聲色的擋了回來，也不知這兩人之間有何仇怨。

  「久芝清心丸來自《千金方》！千金方中並未言明可以摘除花蕊！你這大膽丫頭，竟敢不遵古籍，擅自更改古方。你這樣目無尊長之人，日後欺師滅祖只怕也不在話下！」

  金老一邊痛叱蘇桃，一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學醫先學做人，醫者的心性人品卻是比本事還要重要的。似你這般心術不端之人，爬的越高，於家國百姓危害便越大！有我在一日，便不會叫你輕易得了這藥師資格。」

  他抬起筆，狠狠的在蘇桃名字後打了個大大的叉。其餘幾人一時默然，都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和蘇桃。

  溫如實不過來江寧府呆上數日，他們如今年歲已大，也不去想進京掙前程那些事了。倒是金老，金家勢大，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那龍還是條路過的。瞧著金老虎視眈眈的眼神，心念轉了轉，石老就下了決定。他點點頭，露出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不錯，金老說的對。咱們這一行，心性比手藝重要。」

  他走過去，也在紙張上打了一個叉字。品藥官有五人，三人通過方才合格。此時溫如實和常老都打了勾，金老和石老打了叉，蘇桃過於不過，就在剩下的那位大師一念之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