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久芝清心丸

  蘇桃嘴唇顫抖，無聲的囁喏道：「如實哥哥！」

  來人正是她嫡親的表兄，她除了外祖父之外，此生最惦記的人。表兄長她五歲，憐她喪母，自幼便待她極好。她長到五六歲時，還最愛將表兄當馬騎。外祖父總是含笑看著他們打鬧，看她欺負表兄過了，也只淡淡笑著摸摸她的腦袋。

  「阿婉，不可頑皮。」

  此刻她隔著重重人群，仿若隔了千山萬水，她不能再喚一聲兄長，也不會再有人親昵的喊她一聲啊婉。溫如實感到一道熾熱的視線盯在自己身上，他抬頭望去，見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他微微皺了皺眉，神色不喜的轉過頭去。蘇桃嘴角勾起一絲苦笑，她低頭眨去眼角的淚意，被人群推搡著朝里走。

  表兄既然到了江寧府，她說不定能找個機會同他說幾句話呢。蘇桃暗自打定主意，等她定下心回過神時，已在一張桌案前站定了。桌子上放了一張紙，寫著「久芝清心丸」。

  久芝清心丸是一味歷史悠久的藥丸，在《千金方》中就有記載。此丸由大黃、黃芩、桔梗、山藥、丁香、牛黃、麝香、冰片、硃砂、雄黃、薄荷腦。輔料為蜂蜜組成。具有清熱，瀉火，通便的作用。用於內熱壅盛引起的頭暈腦脹，口彝生瘡，咽喉腫痛，風火牙疼，耳聾耳腫，大便秘結。

  此時三伏大熱天，制這清心丸，倒甚是應景。蘇桃從桌案上抬手撿了一片薄荷腦放到鼻下，輕輕一嗅，一股清涼馥郁的清香順著鼻腔鑽入，連大腦都清明了幾分。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將腦中的雜念拋開，一心一意的炮製起藥丸來。蘇桃將各色藥材研磨成細粉，一一過篩，仔細篩去其中粗大的顆粒。

  這清心丸算是藥師的入門級藥丸，並沒有什麼複雜的操作。唯一難一些的地方，便是將這些粉末混合的順序。此方含有十一種藥材，研粉後先加哪種，後加哪種，絲毫不能亂。加錯順序，那丸子便捏的不圓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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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著藥品繁多，又需細心炮製，記牢順序。清心丸還是很能考驗藥師對各種藥材的熟悉程度和手上功夫的。拿來當藥師的武試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蘇桃凝神靜氣，一門心思的炮製著藥丸。她動作麻利，腦中又早已將這藥方順序記得滾瓜爛熟，信手磨藥混合，真如本能一般。

  圍觀眾人就看見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動作極快，姿態優雅，雙手翻飛如蝴蝶一般，不過才一個多時辰，那藥丸已經滴溜溜的在圓盤中打轉了。

  「霍，這小姑娘不錯，動作也怪好看的！」

  「切，你這外行，動作好看有啥用？又不是唱戲，甩水袖呢？整那花里胡哨的。」

  朱珠看了眼議論的兩人一眼，深以為意的點點頭。她同兄長此行來府城，就是想替家中招攬幾位藥師。寧安縣是江寧府中倒數的小縣，人口稀少，經濟落後，縣裡連正經藥師都很少。

  萬萬沒有想到，路上這個招蜂引蝶的蘇姑娘，竟然也是個藥師。只是這姑娘實在放蕩，連考個試？都整的跟花蝴蝶一般，看看場下有多少男人，眼珠子都粘她身上了。

  朱珠不屑的撇嘴道：「人家要炮製半日，她一個時辰就好。一看就是記不清步驟，胡亂做的！」

  「對啊，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心態不好，這是要自暴自棄了！」

  蘇桃炮製完清心丸，高高舉起手示意。今日這日頭毒的很，自己可不想在大太陽底下烤半日。這才一個時辰，她背後的衣衫就讓汗浸濕了。

  她抬起扇子朝臉上扇了一會風，那幾個品藥官已經朝她走了過來。

  「原來是你？——考藥師，呵呵？」

  金大師背著手，沉著臉眯起眼睛，目光森冷的盯著蘇桃。眼神怨毒，直如一條毒蛇一般。

  「咳咳！金大師，咱們既當了品藥官，可不能徇私後輩啊！溫大人可看著呢！」

  一名微胖的老者面帶笑意，看一眼蘇桃，又悄悄朝溫大人掃了一眼。

  「呵呵，徇私？常老說笑了，這後輩天賦奇才，本事大的很。當我老師都綽綽有餘呢！要我說啊，她這水平估計比咱們幾個都強，我是不敢點評她的！」

  金大師轉了轉眼珠，索性將蘇桃高高捧起。如此一來，便是她藥丸做的還成，在眾人心裡都會留下個言過其實的印象。

  眾人聽的這話，齊齊一呆。金老是誰啊，製藥數十年，他性子刻板冷傲，就沒從他嘴裡聽到誇過誰。如今竟然這樣大力誇讚一個小姑娘，不知是哪個高官貴族家的子弟，讓他保駕護航來了？

  大家或鄙夷，或好奇探究的看向蘇桃，見她這般年輕貌美，心頭的不喜更重了幾分。

  醫藥一行，真本事都是靠閱歷熬出來的，半點馬虎不得。這般年輕的，手上能炮製過多少藥丸？經手過幾個病人？

  世人對美貌女子總有幾分偏見，因著貌美，她獲得的成功總是打了個問號。不知是憑真本事，還是靠其他手段，年輕貌美的，這偏見就更加嚴重了。

  溫如實只淡淡一笑，這小姑娘素手而立，那姿態倒是同阿婉有幾分相似。阿婉年紀輕輕，在製藥一行上卻真正是天縱奇才。

  她過目不忘，雙手又極靈活敏捷。再加上跟著常平學了身三腳貓的功夫，力氣比尋常女子大的多。便是連捶打出來的藥丸都比旁人圓潤幾分。

  父親常說，阿婉若跟著自己多學幾年，很快便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到時候讓他這個做兄長的去拜阿婉做師傅，羞不死他。

  想到周婉，溫如實一雙遠眸中閃過淡淡的悲楚。他伸手拿過蘇桃面前的一枚清心丸查看。只一眼，他便驀然瞪大了眼睛。

  這清心丸做的比尋常藥丸小了一號，丸子表面光滑平整，拿在太陽光下一照，依稀還有一層滑潤的薄膜。

  「咦～這，這竟成膜了？我莫不是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