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落龍子

  人群躁動起來，有人憤慨的嚷嚷，也有人在一旁幸災樂禍，替那撞槍口的同行默哀片刻。

  「金大師說的沒錯，這確實不是四腳蛇。」

  「你這小姑娘如此——噶，你說什麼？」

  金大師身旁一個略年長些的藍袍漢子捏著拳頭，正氣勢洶洶的盯著蘇桃。乍聞聽此言，他憤慨的表情剛做了一半，又急忙收回，露出一臉迷茫來。

  「和——tui！你這小姑娘也不是什麼好人！聽見人家名號大，就上趕著拍馬屁！俺最看不上你們這種人，滾！都快滾，俺不賣了這些藥材！」

  那老頭罵罵咧咧，拐杖頓的震天響。臉上憤怒委屈不甘的神色，若是演的，真是比唱戲的名角還厲害。

  「呵呵，被識破了就想跑，想的到美！」

  「就是，為老不尊，把他抓去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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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仍舊鼓譟著，金大師的徒弟上前抓住老頭的衣袖，不肯放他走。那老頭看著顫巍巍的身子不大好，手腳卻意外的靈活。脾氣也大，舉起手中的拐棍就朝抓他的人打去，場面一時鬧哄哄的。

  「大爺，我可不是向著金大師。」蘇桃和鄭沐忙上前將兩人分開。那徒弟挨了一棍，這麼多人看著，他又不好毆打一個老頭。當下只能漲紅著臉，憤怒的盯著老頭看，恨不得把眼神化作刀子，原地扎死他。

  「你這不是四腳蛇，是比四腳蛇名貴多的藥材——落龍子！」

  「落什麼玩意兒？」老頭豎起耳朵，

  「啥龍子？」人群竊竊私語。

  「落龍子（海馬），溫腎壯陽，散結消腫。強身健體，延緩衰老。用於腎虛作喘，雙耳發鳴，症瘕積聚，跌扑損傷。」

  蘇桃咳嗽一陣，微微不自在的轉過頭，「落龍子對壯陽有奇效，是一味不可多得的名貴藥材。」

  「笑話，落龍子傳聞乃是深海之物，極為難尋，這老頭從何得來？」

  金大師原本紅潤的臉漲的更紅了，他抖著鬍鬚，面露不悅的瞪著蘇桃，只感覺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極大的冒犯。

  「老大爺，你說的那德小子，可是曾經出過海？」

  「啊？哦——對！」老頭一拍大腿，激動的唾沫飛濺，「德小子是個跑船的，這是他前幾日海里回來送我的。哎這混小子，我土埋脖子的人了，壯什麼陽！」

  「不是吧，看著跟真的似的。」

  「這兩人演的真像啊，要不是金大師在，我真的要被唬住。」

  大家伸著脖子看熱鬧，嘴裡不住的交頭接耳。

  「金大師，江寧地處內陸，你沒有見過落龍子也是難免的。落龍子產自深海，渾身透著一股海水的咸腥味，一嘗遍知。」

  蘇桃遞過一條干海馬，金大師皺著眉細嗅了一陣，果真是有點魚腥味，他又掰碎一點細末放入口中，一股海水的鹹味傳來，竟同蘇桃說的半點不差。

  他微微閉著眼沉吟一陣，狐疑的看向蘇桃。

  「這般難得的藥材，你從何得知的？你說它是落龍子它便是？可還有其他憑證？」

  「落龍子在海邊漁民口裡，又叫馬頭魚，它存於深海中，以熒蝦為食。熒蝦個頭極小，肚腹中有一條暗線能發出螢光，你將這落龍子的肚腹剖開，一看便知。」

  蘇桃伸手指著海馬的肚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指示範著滑動了一下。

  「剖！這便剖！哼，若是剖出那啥蝦，你這個什麼大師，就要給俺道歉！」

  老頭興奮不已，揮舞著枯瘦的手，就要去旁邊尋小刀。一旁的攤主趕緊嘿嘿笑著遞上一把小剪子，若是真如這姑娘所言，今日金大師可就丟了個大臉了。

  他同這金大師倒沒有結什麼愁，只是不知為何，想到這樣高高在上的大藥師認錯藥材，給他們這等討生活的小攤主賠禮，就感覺五臟六腑都像吃了冰西瓜，爽啊！

  金大師心頭突跳，看著蘇桃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只感覺情況不妙。

  他眉角抽搐著，一顆心高高懸起，緊張的看向那攤主老頭利落的用剪刀劃開落龍子的肚腹，而後朝外一翻——腹內空空，仍舊是一片灰色的魚腹！

  呼——情不自禁的長舒一口氣，一顆心重新安穩的落回肚裡。金大師又掛上一點笑顏，他轉了轉眼珠，故作大度的擺了擺手。

  「哼，你們二人倒是唱的好雙簧！念你們一老一少，討生活不易。你們走吧，老夫今日不同你們一般見識。」

  「金大師就是太善良了！不能放他們走啊！」

  「就是，這等騙子手段層出不窮，叫人防不勝防，真是太可惡了！」

  大家熱烈的議論著，紛紛出言為金大師打抱不平。

  攤主老頭見狀，梗著脖子大聲嚷道：「俺偏不走！俺一輩子行得正做的直，憑啥背著污名走了？」

  他手腳麻利，又拎起一條海馬，極快的在肚腹處劃了一剪子。

  「那馬什麼魚，難道各個都是吃飽了被抓上來的，就不興有個餓死鬼？一個沒有蝦怎麼了？俺要將這些肚子都剖開叫你們看看，定然有那什麼蝦！」

  話音剛落，那肚腸已被他翻開。只見魚腹內滿滿兜兜都是熒蝦，蝦身上一條細長的螢光，在日頭下碎金一般微微閃動著。

  「嘶——」

  「這——竟然真的有蝦！」

  「這等發光的蝦，咱們可是聞所未聞，這卻是做不了假的吧？」

  「啊？難道金大師真的看走眼了？」

  金大師面色慘白的站在原地，雙眼瞪的老大，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他牙關咬的死緊，雙眼漸漸無神，只感覺活了這麼多年，一輩子攢下的威名都在今日丟了個一乾二淨。

  「讓開，都讓開，誰在這裡鬧事？」

  鍾管事跟著金大師的一位徒弟擠開人群走了進來，他一抬頭看見臉色難看的金大師，立馬狐假虎威的擺出一副怒容，瞪著攤位後的老頭。

  「是你這老頭鬧事？竟然把金大師氣成這個樣子！我看你是活膩了，年紀大了想免費吃牢飯？」

  「呸！啥子大師，還沒有一個小姑娘厲害。淨會屎殼螂掉蒜臼——瞎裝蒜！小姑娘，你來跟他說！是俺們鬧事還是那個金大師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