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常樹的心思

  「你——你又向著他！我才是你親弟弟！」蘇小北氣的跳腳，一張白胖的臉漲的通紅：「我那是金貴命！和他能一樣嗎？你沒聽大姐說嗎，我那藥材京里才有，老貴老貴了！」

  「喲，這還值得你驕傲了唄？」

  蘇杏兒不忿的翻了個白眼，理也不理蘇小北，轉頭低聲去安慰常樹。

  蘇小北見狀，只感覺一陣一陣酸水從肚子裡往外冒，他顫抖著牙齒，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連一根頭髮絲都透滿了委屈。

  憑什麼呀，自打這個常樹來了以後，大姐二姐都對他和顏悅色，連爹娘跟他說話都輕聲細語的。明明以前他才是家裡的寶貝，現在大姐也對他冷冰冰的，二姐經常跟他鬥嘴吵架，沒有人疼他愛他了，這個家容不下他了！

  

  他委屈的抬起頭環顧四周，二姐在安慰常樹，大姐坐在椅子上一副看熱鬧的樣子。沒有人在意他，沒有人看他一眼。越想越難過，他扁著嘴，開始抽泣起來。哭了幾聲，越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過了一會就有一陣熟悉的心悸感傳來，蘇小北四肢抽搐，蜷縮著倒在了地上。

  「小北！」

  蘇陳氏大驚失色，連忙撲到身旁去扶他，抬胳膊掐人中的，急的要哭出來。蘇桃緊走幾步，將蘇小北抱在懷裡。伸出手指在他的百會穴和四神中穴處反覆揉按，又一連推了他背後幾處大穴。

  過了一陣子，蘇小北喉嚨咯咯作響，趴在地上嘔吐了一陣，漸漸醒過神來。

  「嗚嗚……娘啊，我好難受，我要死了……」

  「小北，我的寶兒……我苦命的兒啊……」

  母子兩個在地上抱頭痛哭，蘇杏兒訕訕的在一旁安撫的拍著蘇小北的背。

  蘇桃皺起眉頭，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小北的病倒是沒有多嚴重，可是因這病，很難嚴厲管教他的性子。他現在還只是一個自私嬌縱的小男孩，再大一些，這寵的可就改不回來了。自己一定要想辦法早日拿到赤炎草，小北這個年紀，正該去書院讀書，可不是每日在家哭鼻子的時候。

  折騰了半晌，蘇小北拉著蘇桃的手，心滿意足的躺在床上睡著了。蘇桃替他掖好被角，若有所思的看向一旁低著頭的常樹。

  「你認識赤炎草吧，你是廣陽國的？」

  常樹遽然抬頭，一臉驚懼的看向蘇桃，他強顏歡笑，裝出一副天真不解的樣子。

  「姐姐莫開玩笑了，什麼赤炎草？我是隔壁鳳陽府的呀。」

  「哦？是嗎？」蘇桃挑起一邊眉毛，冷冷的看他一眼，並不戳破。她起身離開，走到房門處時，她又轉頭看了常樹一眼。

  八九歲的少年抱膝坐在床上，滿身的惶恐悽然。如豆的燭火搖曳，將他的影子投在破敗的泥牆上，周圍那巨大的黑暗仿佛隨時都要將他吞噬。

  蘇桃心下一軟。

  「常樹，以後我會護著你，不用怕。」

  一隻溫暖柔和的手輕輕撫在他的頭頂，驅散了周身的寒意。常樹眼眶一熱，哽咽著點了點頭。

  「早點睡吧，過幾日帶你去鎮上逛逛。還有，不用嚇的不敢出門——那些人，不會再來了。」

  輕拍了拍他的頭，蘇桃嘆了口氣。這孩子被嚇壞了吧，自那日進家門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旁人，聽見一點聲音就躲回房裡。其實那日他們將現場收拾的很是乾淨，她又故意朝另外幾個方向留了點痕跡。後山四通八達，是好幾個府城的交界之處，一時半會尋不到她們這裡的。

  蘇桃走到北面廳房裡，蘇陳氏正一臉愁容的坐在椅子上唉聲嘆氣。猶豫了片刻，她還是走上前去：「娘，我想送小北和小樹去私塾，咱們隔壁村是不是就有一家？」

  「私塾？」蘇陳氏瞪大了眼睛，「桃兒，你想啥呢，那是我們這種人家能上的嘛？」

  「我們什麼人家？我今日不是才給你七十兩嗎？」

  蘇陳氏猛然坐直了身子，一臉警惕的看著自家閨女，「桃兒，那是給小北準備的救命錢，動不得的！」

  「娘，我說了，小北的病急不來，現在只能慢慢的養著。銀錢還會賺來的，那草藥後山多的是，我過幾日再去采就是了。」

  蘇桃耐下性子勸慰了幾句，「娘，小北這個身子，以後下不了地幹不了活。他不去念書識字，以後的出路在哪裡？你和爹一輩子養著他嗎？」

  蘇陳氏聞言，猛的呆住了，是啊，她怎麼就沒有想過呢。他們兩口還能幹幾年，等過幾年他們老了，小北可怎麼辦啊？她一下子著急起來，緊緊的拉住了蘇桃的手。

  「桃兒，小北他是那塊料嗎？咱們村里也就李紹元是個童生，大家都說他是文曲星下凡呢。咱小北……小北都八歲了，那李紹元五歲就去私塾啟蒙了。咱是不是太晚了？」

  「不晚，只要想讀書，什麼時候都不晚。很多五六十還在考舉人呢。娘，明日就去一趟隔壁樓街村的私塾吧，剛好去看看小姑她們。」

  「好，好，娘都聽你的，還是你主意正。你今日買了這麼多東西，明日給你小姑她們稍上一些。」

  蘇陳氏拉著蘇桃的手叨叨了一會，又去收拾明日要帶給小姑子的東西。她翻檢一陣，拿了一罐紅糖，一袋糕點。蘇桃這性子，花錢恁大手大腳，這糕點亂七八糟買了一大袋，現在夏日又不能久放，吃不完可就浪費了。她將東西收拾好，滿意的點了點頭。蘇桃湊過來，又撿了一袋白面一匹布放進去。

  「娘，這個也拿上。」

  「你瘋了！這可是白面！還有這布！一匹布可得老鼻子錢了，你這孩子也忒傻大方了。」

  蘇陳氏倒吸一口氣，連忙要把那布和白面拿出來。

  「娘！你別這麼扣扣索索的，你再這樣，下次賣草藥的錢我不給你了。」

  蘇桃按住了她的手，一臉的不滿。蘇陳氏被她一陣威脅，只得訕訕的縮回手，嘴裡還不甘心的咕噥著。可到底也沒有將那布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