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傅子安身世之謎(1)
2024-06-01 22:48:41
作者: 焦阿斗
傅元君的手輕輕撫上沈長水的額頭,那裡因為嚴重撞擊裂開一道口子,沒有人來得及幫他縫上。
所有人都知道,沈家二少爺乘坐的汽車與另一輛汽車相撞,墜入河中。屍體打撈上來的時候他渾身衣物都染了淡淡的血跡,這是一起事故。
可是傅元君知道,這是一場蓄謀的自殺。沒有人能預言自己的意外死亡,並且提早作出告別的準備,除非意外的製造著是他自己。所以他才會到傅家,與她告別。
傅元君想不通的是,僅僅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而已,真的能讓人想要去死嗎?他娶了衣素蘭,他還是沈家二少爺,他可以娶很多他喜歡的姨太太,只要他喜歡。
究竟是什麼逼得他用這樣草率的方式匆匆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傅元君知道,他明明就不善開車。
沈長水冷冰冰的躺著那裡,再也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傻子。」她說。
你果然再也不能陪我了。
接連幾日的陰沉,今日陽光卻從雲層後面照射出來,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傅元君一步一步走出靈堂,走出沈家大門,抬眼看見站在門邊的程奕生。
她抬起眼皮看了他幾眼,又繼續朝前走。
「阿君,」程奕生跟了上來,「抱歉,我那天應該跟你一起下山......」
「你不用道歉,這幾日發生的這些事,都不是因為你。」傅元君語氣中的疏離輕易就能聽出來。
「你不去弔唁嗎?」她說。
程奕生沉默很久,他想說沒有必要,可是他不敢真的將這句話說出來。那夜風大,舟無岸的話一字不落的吹進了他的耳朵里,他希望那些風把舟無岸的話全都吹走,讓他一個字也聽不見,這樣他可以信以為真的陪著傅元君一起進去煞有其事的給沈長水上一炷香。
如果他現在進去了,惺惺作態的樣子是對傅元君最大的嘲諷。
「喝酒嗎?」傅元君問他:「我家有一壇好酒,是沈長水從沈伯伯的酒窖里偷來的。」
她深吸一口氣:「他總是從酒窖里偷來好酒,在二叔責罰我的時候獻上去,二叔便沒有心思罰我了。後來,二叔動怒,還沒來得及罵我,他就把酒帶過去,拉著二叔喝酒,堵住二叔的嘴。」
「可是現在,總愛在家裡喝酒的兩個人......」傅元君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總愛在家裡喝酒的兩個人,一個重傷在床,一個陰陽相隔。
傅元君頭一次真切體會到物是人非的滋味。這種清晰的痛苦比十六年前的大火來得更加猛烈,那把火一燒,只留給了她火舌般的憎恨。這種物是人非的滋味卻像細小的螞蟻爬滿了她的身體,朝著她的骨縫鑽進去,從裡到外一點一點都是痛。
原來沈長水是個傻子。
比當年的傅子楠還要傻。
程奕生不說話,他只是將人輕輕摟進懷裡,傅元君沒有反抗。
傅家大宅東苑荷塘,月光下兩個斜長的身影晃晃蕩盪,偶爾相碰,又很快分開。傅元君拿著酒壺,酒杯已經被她摔碎幾個,但她仍不解恨似的,拿起另一個新的酒杯狠狠摔在遞上。
「已經沒有新的了。」程奕生提醒她。
「沒有就換,」傅元君帶著醉意道:「難道偌大的傅家,害怕砸壞幾個杯子嗎?」
「你砸的是宋朝官瓷。」
「......」
傅元君拿起一個瓷杯看了又看,忽地笑了:「你騙我,這就是個普通杯子。」
「你別再喝了。」程奕生奪下她手中的杯子,「難受不如哭出來。」
「哭?」傅元君的音調一下提高:「我為什麼要哭?沈長水那個王八蛋,我為什麼要因為他哭?我又不是衣素蘭......我是他的誰啊?他以為他就這樣死了,我會給他披麻戴孝不成?他想得美!」
她絮絮叨叨的念著,又怒又罵,口齒漸漸不清。
夜幕漸深,東苑裡無聲的出現一個身影,那個身影朝程奕生拱拱手,算是行了禮。
「程公子,」聶辛站在陰暗處,「左使讓我來告知您一聲,大幕已經拉開,戲開始上演了。」
「舟無岸呢?」程奕生問他。
聶辛皺眉,自然知道程奕生這樣問的用意。他瞥一眼趴在石桌上已經熟睡的女子,道:「左使已經回去了。」
程奕生輕笑:「回去告訴你家左使,人在我這兒,而我不打算鬆手了。」
這話說得輕佻又帶有挑釁意味,聶辛卻不能說任何辯解的話,現在的局面是舟無岸一手造成的,怨不得誰。聶辛吃癟,他望一眼程奕生,忽地想起一件事:「對了,左使讓我轉達,滿達靈慧君......與佛有關。」
佛?
程奕生詫異的瞬間,聶辛已經離去。回過神來,院子裡只剩徹底喝醉的傅元君和他自己。
將人送回房,程奕生靜坐在床邊。這舉動實為不妥,可是他想要放肆一回,靜默的坐在她的床邊,看她熟睡的眉眼。
祭典就快開始了。
天亮之前程奕生必須離開,然後奔赴滿達聖地,埋伏在聖地周圍給予滿達致命一擊。希望他回來的時候,傅元君好好的在傅家待著,不枉費他的苦心安排。
雞鳴三聲,程奕生長嘆一口氣,起身離開。黑夜剛剛褪去,天邊開始出現魚肚白,傅元君的房門前坐著一個胖乎乎的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孩子。
程奕生認得他,傅元君的小弟傅子安。
他坐在門前的石坎上,身邊沒有丫頭和婆子,單薄的衣服緊帖在身上,似乎在門外等了很久,臉色凍得蒼白泛青。
傅家變故至此,與這個孩子有著莫大的關係。傅家姨娘被擒,傅子安也好不到哪兒去。他應該是從某處偷跑出來,在門前等姐姐的。
傅子安表情呆滯,甚至沒有抬頭望他一眼。程奕生無心糾結一個孩子的處境,他脫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傅子安身上。起身的瞬間,眼前忽然銀光一閃,程奕生望見孩子的小手上戴著一枚不合適的銀色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