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今後我不陪你了
2024-06-01 22:48:39
作者: 焦阿斗
他明明是用玩笑的口吻問,傅元君想以玩笑的口吻答,可是望見沈長水眼神里的認真時,她忽然有些怯了。
沈長水似乎......是認真的。
傅元君稍加思索,認真的問他:「你跟衣小姐吵架了?」
她只能想到這個理由,從小到大,沈長水受了委屈總是粘著她,她亦總是往沈長水身後躲,這是一種長期生活在一起的本能的反應。
「沒有。」沈長水倒靠在沙發上,眼裡滿是失落和悵然,「我只是想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娶她......你想過你要嫁給怎樣的人嗎?」
傅元君搖頭。二十多年的生涯中,她似乎真的沒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
「總之你接管傅家之後,無論嫁給誰他都不敢欺負你,」沈長水道:「這樣也好,至少以後沒有我的日子裡,你也能過得很好。」
傅元君聽出了沈長水話語中的端倪,她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吃驚的問他:「你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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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快成親了。」沈長水不想承認,可這已成了既定事實,他難以逃避,「成親之後,我想去蘇州,置辦一套房產,然後不再回來。」
竟是來告別的。
氣氛忽然變得傷感。重慶之外危險重重,重慶內也即將迎來多事之秋。無論因為滿達還是軍閥,這裡即將褪去原本安逸的外表,有火要燒起來了。
離開也好。
傅元君沒有勸他留下的意思,隨手捻起一塊米糕,笑著問他:「吃嗎?出了江北可就吃不到這個味道了!」
沈長水忽然長舒一口氣,一口咬下她手中的米糕,大口嚼著,邊嚼邊道:「太甜啦!你家該換廚子了!」
偏偏越嚼越苦澀,嘗不出一絲甜味。
這是他最後的掙扎,告別過後,沈長水該退場了。
沈長水吃完了碟子裡所有的米糕,就像這次之後再也吃不到一樣。傅元君笑得眉眼都彎了,一個勁的將甜得齁人的米糕往他嘴裡塞。
就像許多年前嬉戲打鬧的兩個無知小兒。儘管臉龐稚嫩笑聲酣暢,他們卻在那時已經分道揚鑣,一個滿達左使,一個為父報仇。只是那時足夠純真,相見是敵也一見如故。沈長水發誓要一輩子護著她做她身上的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的那種。
可他始終不能貼在她身上一輩子,除非她樂意嫁給他。可她不願意啊。
沈長水再次感到悵然。嬉鬧得夠了,他將傅元君按倒在沙發上,迫使她與自己四目相對。
「沈長水?」傅元君對他突然的動作感到不解,並隱隱感到不安。
熟悉的男人逐漸靠近她,額頭輕輕抵在她的肩上,他用很溫柔很溫柔的語調在她耳邊低語:「傅元君,我不陪你了。」
傅元君說不清那句話給自己帶來了怎樣的觸動,她腦中發懵,只覺得自己心裡某處忽然空了一塊,心臟只有拳頭大小,她卻找不到那個缺口。
回過神來,書房裡已經不見沈長水的身影。他身上特有的讓人感到心安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多聞幾下就消失不見了。
她的心臟不安的跳動著,後知後覺的發現今日的沈長水不大對勁。明明只是成親而已,為什麼好像他要去赴死一樣?
她的不安在不久之後得到應驗。
沈長水出事了。
沒有哭天搶地,甚至連喪帷都很少,葬禮很簡潔。沈家大宅在上清寺,大肆操辦顯得與周圍洋樓格格不入。弔唁的人絡繹不絕,可是對於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來說,只是沈副會長的小兒子離世,或者沈家那個紈絝少爺終於把自己給鬧騰死了。他們甚至不清楚沈長水究竟是誰,他們知道的至多只是沈家繼承人沈禎。
沈會長一下蒼老了許多,他的臉上帶有悲痛的神情,卻努力擠出笑容去招呼那些看熱鬧的、談生意的客人。客人們原本想保持一種悲涼的氛圍,最終卻都笑開了,因為他們相互從對方手上得到了不小的交易。
沈長水的黑棺停放在臨時收拾出來的奠堂里,棺材前站著兩個女人。一個穿著麻布孝衣,一個一身黑衣,靜靜的站在那裡。
「你還沒跟他成親呢。」傅元君的調子很低,低得只有她和衣素蘭能聽見。
「那又如何?」衣素蘭紅著眼,手中捏著的紙錢微微顫抖,聲音發嗡:「我與他定了親,便是沈家的人。」
「是啊,你是沈家的人,卻不是沈長水的。」
傅元君輕聲嘆氣,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這些,只是她忽然找到那天心臟的缺口在何處,並且發現再也無法彌補。
她天真的想,那天她若是答應沈長水嫁給他,他會不會就不會死了?可是她努力回想,努力回想,始終想不起來那天沈長水的表情。他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想娶她。
即便知道這樣的想法很荒誕,但傅元君總是忍不住回想,然後恍然間發現,原來那天他在告別。
她再也無法挽回什麼。
傅元君踱步到黑棺旁,無視衣素蘭的低聲警告,自顧的望著棺材裡那個從小到大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男人。
「傅元君!他已經死了,你還在糾纏不清......」衣素蘭壓低聲音,眼淚即將奪眶而出。
一記冰冷的眼神落在她的臉上,衣素蘭渾身一抖,閉了嘴。
「你最好別讓我知道他的死真的是因為你。」傅元君警告她,「否則趨炎附勢最好只有你一個人,而不是整個衣家!」
傅元君的聲音不大,說出的話卻讓衣素蘭不由得一顫。
有消息稱傅元君接手了整個傅家家業,不少人已經信以為真。勢力讓傅元君的話帶上了不怒自威的色彩。
衣素蘭將苦水都咽進了肚子裡。
人來人往的沈家大宅,三樓某間屋子一隅,窗簾被拉開了一個角,一個身影站在窗戶旁邊,目光深沉。
「左使,」聶辛站在他的身後:「我們得回去了,靈慧忌辰大典就快開始了,您偷溜出來若是被大護法發現......」
舟無岸勾起嘴角,「我抽個空來參加自己的葬禮,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