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天子帝師

  王希孟聞言渾身一怔，轉過身來，便看到張迪笑眯眯地盯著自己，他錯愕片刻後，立刻轉身行禮，張迪卻先他一步，彎腰躬身極為尊敬道：「恭喜王畫師了。」

  雲真詫異地盯著張迪，早就聽說張內官深得官家喜愛，尋常的宰執他都不曾彎腰行禮過呢！

  「內官這是什麼意思？」王希孟眨了眨眼睛，問道。

  張迪眼睛眯成一條縫，「官家已經下了口諭，王畫師您以後就由官家親授畫藝，文書庫那邊我們也去打過招呼了，畫師若想去，便去，不想去便在紫宸殿近旁的偏殿侍奉官家就好。」

  親授畫藝？親授畫藝！

  王希孟瞪大了眼睛，縱然他已經很自持了，可內心的狂喜還是從眉梢眼角里冒了出來，「張內官不是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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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事，誰敢開玩笑啊，您現在是真正的天子門生了，您的師傅現在起只有一人，那就是當今的聖上，咱們的官家，您的身份那是金尊玉貴之體！」張迪說完，見王希孟還是愣在原地，他也不惱，想來這小子脾氣秉性便是如此，不如人家市儈會來事，只要他能讓趙佶開心，對自己來說也是一件好事，萬一他成了下一個蔡京，自己也不至於得罪他，當下他也無視了正在發愣的王希孟，四處環顧起來王希孟住的這一方小院。

  雲真並未察覺，他跟王希孟一樣，歡喜得不得了。

  「小郎，太好了，你要去官家跟前了，這是上上隆寵，從來沒有畫師有過這樣的殊榮！」雲真拉著王希孟的手，他的手上有很多冷汗，或許是太過激動不受控制而沁出的。

  王希孟怔怔點頭，「是啊，從未有過的殊榮。」說完，他痴痴一笑，夢裡的情形，他終於實現了，他成了官家的入門弟子，他是天子的弟子，是十一郎的弟子，王希孟情難自禁，若是有人能懂一生的夙願突然被實現的驚喜，便能理解他此刻的歡喜與悲傷。

  張迪越看越氣，又到了王希孟的屋內，恨不得立刻把畫學這幫狗崽子給廢了，正巧，新任的畫學學正李暢聞訊速速趕來，對王希孟視而不見後，到了張迪跟前道：「喲，張內官突然駕臨，真是讓我們翰林畫學蓬蓽生輝啊，張內官要不要去我那坐坐，這邊實在是太簡陋了。」

  張迪的臉處在陰影之中，如今是秋季，這王希孟的屋子冷的跟大雪天似得，讓人身上發涼，如墜冰窖之中，張迪寒著臉冷笑道：「你也知道這處簡陋，為何不加以修繕？」

  李學正一聽，這話不對啊，怎麼有點咬牙切齒呢？尋思著自己也未曾得罪過這個官家眼前的大紅人，只好硬著頭皮解釋道：「這……這處院子本身就是在兩邊房舍中間，所以這不適宜住人而已的。」

  「不適宜住人，那為什麼還要住人？」張迪緩緩走出，臉上已經半分笑容也無了。

  李學正咽了咽口水，「這……這旁邊住的都是生徒，王畫師本身就是已經出去了的畫師，是沒房間了才讓他住在這，況且他當生徒時，也就住在這，輕易挪出去，怕他也不習慣。」

  「你打著蒙我呢？畫師身份難道比生徒低？狗都不願意住這，你看看這院子，草木翻的連地皮都禿了，能看麼？在這住上個三五年，人都得廢了，你卻說他住的習慣，還是別換地方的好，你安的什麼心啊？」張迪拂塵一甩，這下是半分面子也不給李暢留了。

  李暢額上沁出冷汗，他以袖擦臉，愣是不敢接話了。

  雲真冷眼瞧著，見王希孟好像要張口幫忙，連忙拉住了王希孟，暗示他不要說，隨後他輕聲道：「小郎，之前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李學正是收了華文的錢的，他一邊答應張先生好好照顧你，一邊拿了華文的錢，讓他剋扣咱們的吃喝，若不是唐家支援，咱們哪有好飯菜吃啊，我還愁冬天的炭盆怎麼辦呢。」

  王希孟張張嘴，把剛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他的仁心，早就被這些人給消磨殆盡了，他管不著了。

  李暢苦著臉回頭看王希孟，暗示王希孟幫自己說兩句，王希孟只是淡淡垂眸，坐了下來喝湯，置身事外，李暢暗自叫苦，早知道就給他安排個好屋子才是。

  「我問你話呢，你啞巴了？」張迪如今是領著趙佶的命令來的，對著這些人，自然沒一點好話。

  李暢咽了咽口水，苦笑道：「我現在就讓他們過來打掃，務必把院子翻新。」

  張迪翻了個白眼，「翻新是一定要翻新的，天子門生也得分個高低才是，那些個是拜你們為師，跟你眼前的這個官家親授的，你自己掂量掂量分量，你這腦子還能不能轉了，全看你怎麼辦事。」

  李暢仰起頭，看了看王希孟，又看了看張迪，「官……官家……親授？」

  張迪用鼻孔出氣，「可不是麼，如今人家也不用住你這，住的是哪，紫宸殿，這院子你是給我供著也好，翻新了也好，總歸我得讓王畫師心裡舒坦。」

  張迪說完，李暢只覺得脖子上涼颼颼了，原來是張迪的浮塵甩到自己脖子上了，他立刻應道：「是……我知道怎麼做了。」

  張迪教訓完他，便如春風般笑著走到了王希孟跟前，「王畫師也該好好準備準備，明日得進宮了，今夜有什麼要帶的，讓他們都準備妥當。」

  王希孟起身，躬身對張迪致謝，「小臣明白。」

  張迪虛扶起他的手，嗔怪道：「不必如此多禮，您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將來咱們就是都在官家身前伺候的人，只盼著王畫師日後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今日啊。」

  王希孟抿唇，「自是不敢忘的。」

  張迪笑道：「那明日我就在殿內恭候您的大駕，一切的事情，儘管放心。」

  「是。」王希孟鄭重的點點頭。

  張迪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轉身走人，王希孟鼓起勇氣喚住了他，「張內官。」

  「王畫師還有什麼吩咐。」張迪扭頭問道。

  「請你轉告十一郎，我……我從未忘記過他，我有好多話想告訴他。」

  張迪的目光突然柔和了下來，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