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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清淚盡紙灰起(一)

2024-06-01 21:16:02 作者: 眼神正直的大妹子

  東街巷開了不少私人邸舍,王希孟如今在家,就幫忙送送洗好的衣裳回去,經過告示口的時候,發現那裡聚集了不少人,便過去瞧瞧。

  「現在可真是稀奇了,畫丹青都能當科舉一樣。」

  「可不是麼,我記得我家有個表兄,倒是丹青不俗,我現在就去告訴他。」

  「這畫學創辦,其中的緣故我倒是知道。」有一位書生模樣的人悠然道,大家齊齊都把目光看向了他。

  「當今皇上是個畫痴,對畫那是十分精通的,畫院的畫作都富麗堂皇且匠氣,美則美矣毫無新意,他們是決計不會創新的,你想啊,畫師都是世襲制,一代傳一代,要麼就是大官們的親眷或者民間有名氣的畫家招攬入內,絕大多數的人才,還是都在民間啊,皇上這是要振興畫藝,統一教學。」那個書生一說完,其他人都明白這皇榜上的意思了。

  「那也不是人人都能去吧,得會畫啊,還得有出身。」

  「那是自然了,會畫是首要條件,不過這裡有一條,專門就是給咱們老百姓設立的呀,你們瞧,無論出身,有才藝者,皆可入學,這條就是說,無論你們是高官親眷的士族子弟還是平頭百姓出身的雜流子弟,不分貴賤,都能入學!」書生說完,將摺扇拍在手掌中,「這可是各憑本事了!而且入了學的,還有補貼金額!」

  「你說的可是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皇榜都貼出來了!」

  王希孟認認真真把皇榜再看了三遍,心裡激盪不已,這不正是給天下人一個機會麼!我要早點送完衣服,回去告訴娘!

  王希孟興高采烈到了田娘子的邸舍,將洗好的被套放好,「田娘子,被套都放在庫房了。」

  田娘子倚在樓梯口,上下打量著王希孟,這小子長得倒是俊俏,「你娘怎麼樣了?」

  「我娘?好好地在家呀。」

  「我聽馮娘子說你娘上回洗衣服吐血了,你還是趕緊找個大夫給她瞧瞧吧。」

  王希孟蹙眉,「娘子這話可當真?」

  「哎喲,這事情我能開玩笑麼?說的不對豈不是咒人麼,你娘都咳嗽了大半年了,就算沒什麼病,也拖出病了,你往日裡難道沒留意麼?」

  田娘子說完,王希孟蹙眉沉思,娘是經常咳嗽,尤其是夜間,但她總說沒事,自己也沒當真,現在想來,竟然咳血了?

  「對了,阿福,去廚房把我早上買的梨子拿兩個來給他,小子,咳嗽呢,就熬點梨湯給你娘喝吧。」

  王希孟忙行了一禮,「謝謝娘子。」

  田娘子拿扇遮唇,「你這孩子倒是懂禮數,也是你娘教的好,拿了梨趕緊回去吧。」

  「是。」王希孟接過阿福給的梨,快步跑回家去。

  「娘!」剛衝進家門,王希孟將梨子放下,四處尋找,怎麼院子裡還有衣裳沒洗完,人不在呢?他納悶的往外走,難道是河邊麼?

  剛到轉角,就發現錦娘躺在了地上,嘴角還掛著血絲。

  「娘!」王希孟叫出聲後,只覺從腳尖到頭髮絲都被人用線拉緊了似得,直勒的自己喘不過氣來,「來人啊!救命!救救我娘!」

  許是這樣驚心的喊叫聲有用,不少人從家裡走了出來,見他們孤兒寡母這等情形,幫忙將錦娘抬回屋內,還請了附近保和堂的徐大夫過來瞧。

  徐大夫匆匆而來,翻看了錦娘的眼皮,再把把脈,眉頭越蹙越深,王希孟一直盯著他,生怕錯過一丁點微末表情,「徐大夫,我娘怎麼樣?」

  徐大夫搖搖頭,嘆了口氣,「藥石無靈,準備後事吧。」

  王希孟三魂不見七魄,怔怔坐在了凳子上,徐大夫看了看四周,這家徒四壁的孤兒寡母,自己也沒開藥,便嘆道:「不過就這三五日了,若是能醒,就吊著一口氣罷了,若是醒不了,早點準備著,診金就必給了,我先告辭。」

  王希孟撲在錦娘身上,好像這樣,他就能抓住她,娘啊!你不要走。

  「這錦娘真不行了?」

  「我瞧著就不對勁,一直咳嗽,拖下去肯定不行啊。」

  「希孟還這么小,以後可怎麼辦呀。」

  「咱們湊點錢,先把後事準備好吧。」

  湊好了錢,大家把錢幣放在了桌上,「希孟,你也別光顧著哭,你娘就這幾日了,我們去幫你置辦點東西,你好好看著你娘,有什麼不對的,趕緊來叫咱們。」說完,都陸陸續續走了出去,屋內只剩下王希孟和錦娘。

  王希孟的腦子當真是一片空白,他就這樣握著錦娘的手,將臉靠在她已經粗糙乾裂的手心裡,試圖找到一絲絲安慰與寄託。

  承歡膝下的日子才這麼短短几年,他還沒有長大成人,還沒有名揚天下,還沒有讓娘過上一日的好日子,她就要離他而去了。

  王希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睜著眼睛,哽咽著,任由淚水一遍一遍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月亮悄悄爬上了如墨一般漆黑的夜空,夜風習習,吹的外頭樹都嘩嘩作響,王希孟望著那月光,他看過無數次這樣的夜晚,剛到書畫鋪子時、剛到李家時、少卿被帶走時都是這樣的圓月,可這月光並不溫暖,冷的令人心裡發寒。

  從黑夜,到白天,王希孟都衣不解帶的替錦娘擦手,擦臉,時不時餵水,可錦娘的臉色越發差了,鄰居們來了兩三波,皆是用憐憫的目光看著王希孟,感慨著這孩子將來該如何是好,而王希孟此時心中所想,不過就是希望娘能早日清醒。

  「官人...官人...」錦娘嘴裡幽幽出聲。

  「希孟,你娘好像在說話!」鄰居喊道。

  王希孟連忙從廚房出來,將藥擺在桌上,湊到錦娘跟前,細細去聽,可什麼也聽不清,「娘,你說大點聲!」

  「別急,讓你娘緩口氣。」

  王希孟點點頭,繼續守著錦娘,過了會,錦娘才虛弱地睜開雙目,神思恍惚地看著王希孟,「官人,是你來接我了麼?」

  「娘!是我啊娘,我是希孟。」

  「孟兒...是孟兒...我這是怎麼了?」錦娘的身子完全沒了知覺,躺在床上,只能轉動眼珠子。

  「娘,你感覺怎麼樣,你說給我聽。」

  「我昏迷...多久了?」錦娘一吸入氣,就又咳了起來。

  「三日了,你都昏迷三日了,我好怕啊娘,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王希孟邊哭邊說,錦娘平復氣息,搖了搖頭,「我怕是不中用了,只是未曾料到,與你母子情分也如此短暫,不過寥寥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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