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乍見相悲各問年（四）

  「娘子別見怪，我這朱叔沒讀過書。」說一個良家女子豪傑，這不是擺明了罵她彪悍麼，這朱叔真是。

  錦娘斂眸淡笑，完顏峰道：「娘子在這等等，我去看看我爹在不在。」

  「那麻煩你了。」趙錦娘看向這艘漕船，這麼大，在蘇州這已經很罕見了，畢竟蘇州基本都是小船多，她問道：「孟兒，秦風的爹生意做的很大麼？」

  「比別的船要少很多生意，秦伯好像並不在意這些。」王希孟直言不諱。

  錦娘起疑，這麼大的漕船，不在乎生意？拿什麼養這些人？難道真的如同她所料，他們在這的目的，不簡單？

  「趙娘子，我爹在會客廳等你。」完顏峰下了樓梯，對錦娘說道。

  「孟兒，你去房中收拾東西吧。」錦娘囑咐一句後，順著樓梯，往三樓去。

  完顏峰攔著王希孟，「你娘上去了，肯定要跟我爹說好一會子話，咱們去屋裡坐坐吧。」說是讓王希孟一塊回房，實則，完顏峰心中也惴惴不安，錦娘若是看出了什麼，或者說錯了話，那可走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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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我娘也讓我收拾行李呢。」

  王希孟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可是這些日子跟完顏峰在一塊，又被他強行塞了許多小玩意，轉眼間，竟一個包袱塞的滿滿當當了。

  完顏峰一直坐在床上看著他忙東忙西，「那個......」

  「嗯？」王希孟回頭看他。

  「你要走了，就沒什麼話跟我說麼？」完顏峰還是問出口了。

  「瞧你說的，你這不是還在蘇州麼？」王希孟笑道。

  完顏峰低頭玩著佟娘子給他做的荷包，「我爹說明日晚上離開。」

  王希孟停下了手，「這麼突然？」

  「是啊，我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少則幾月，多則數年，那時候，你指不定把我給忘了。」完顏峰神情鬱郁。

  王希孟坐到了他身邊，拿出了一直貼身放著的匕首，「不會的，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你看，它都日日貼身帶著呢。」

  完顏峰見他這麼一說，突然道：「那咱們結拜吧！真的好兄弟，就得請上天見證。」

  「好！」王希孟點頭同意，完顏峰便將匕首放置在了窗前的小杌上，二人齊齊下跪。

  「我...峰兒！」

  「怎麼叫峰兒呢，應該說大名。」王希孟提示道。

  完顏峰抽了抽嘴角，「沒事，老天爺知道就行，我，峰兒與王希孟二人結拜為生死兄弟，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違此誓，天地不容！」

  二人深深叩拜。

  錦娘進門的時候，完顏宗已經坐在上座等著她了，錦娘在他的注視下，感到了十足的壓力，她儘量穩定情緒，不露聲色的給他行了一禮，「趙錦娘見過秦郎君。」

  完顏宗神色不動，「娘子多年不見，今日在此相逢，也算緣分，不必多禮，請坐吧。」

  錦娘忐忑地坐了下來。

  「娘子在蘇州做什麼營生。」完顏宗問道。

  「賣些刺繡為生，比不得郎君。」

  「娘子還記得當年救峰兒的情形麼。」完顏宗問道，隨即，那銳利的眼光並沒從錦娘臉上挪開。

  「郎君莫怪，錦娘早就不大記得了。」錦娘原本心裡就在犯嘀咕，這人當真這麼問，那一定有問題。

  「是麼？可我聽峰兒說，娘子聽說他是誰之後，臉色便不大好啊。」

  錦娘下意識的看向了完顏宗，他眼中的精光一閃，錦娘低頭道：「沒有的事，我被人踹了一腳，故此臉色不好。」

  「既然如此，峰兒也捨不得希孟，不如今晚，娘子讓希孟再留一晚上吧。」

  完顏宗說完，錦娘就覺得不對勁了，他看出來了？看出來自己知道他不是宋人？想把孟兒扣下？

  錦娘只是思考片刻後，起身跪在完顏宗面前，「秦郎君，究竟想聽我說什麼。」

  完顏宗見她立刻就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也不跟她廢話，「我這人向來不肯相信有人能做到守口如瓶。」

  錦娘抬起頭，「錦娘孤兒寡母，沒必要自尋死路，只求得以存活，若郎君不信，我就在這發毒誓，若我對官府或第三人泄露半個字，我與孟兒，不得善終！」

  錦娘這誓言發得毒辣，一個女人最大的指望不過就是孩子，她能拿王希孟發誓，想來也翻不出什麼浪來，完顏宗還在猶豫，完顏峰就突然帶著王希孟闖進來了。

  「爹，哎呀，趙娘子怎麼跪下了！」完顏峰明知故問的說道。

  完顏宗被他打斷，立刻語氣柔和道：「趙娘子快起來吧，我和峰兒也只是舉手之勞，報答你當年的救命之恩。」

  完顏峰鬆了口氣，隨即笑道：「爹，我剛才跟孟兒結拜兄弟了，他也得喊你一聲爹了！孟兒，快跪下叫爹。」

  「孟兒多謝爹救命之恩。」王希孟老老實實給完顏宗行了一個叩頭大禮。

  完顏宗盯著完顏峰，嘴裡卻道：「好啊，快起來吧。」

  完顏峰低下頭，不敢看他。

  「孟兒與我已經叨擾多時了，既然禮也行過了，我們也就此別過吧。」錦娘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完顏宗笑著起身，「那我也不留孟兒了，望娘子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事情才是。」

  「自然不敢忘。」錦娘聽他鬆口，恨不得長個翅膀立刻飛回去。

  完顏峰在這個檔口，也不敢讓王希孟待著了，連聲道：「我送你們吧！」

  錦娘拉著王希孟，對完顏宗行了一禮，匆匆忙忙離開房間，逃命似得下了船，連一聲告別也沒有拉著王希孟就走。

  「娘！」王希孟甩開錦娘的手，「我還沒跟峰兒告別呢。」

  錦娘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將碎發攏到耳後，「那你快去。」

  王希孟向站在原地的完顏峰跑去，緊緊抱住了他，「明兒晚上我來送你。」

  「別，別來了，深更半夜的。」完顏峰好不容易把他們兩個弄出來，怎麼還能送上門來呢。

  「那豈不是最後一次見你了？」王希孟很是難過。

  「不會的，有蘇州的貨，就一定會回來找你。」

  「那說好了，拉鉤，你不許騙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