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乍見相悲各問年（三）

  「這說來話長啊娘，我也很想知道，你怎麼在蘇州呢？」不僅如此，王希孟還有很多話沒問出口，比如...您為什麼騙了我，將我賣了！

  錦娘看著完顏峰，腦子裡全然是當然被人拿刀挾持的畫面，她冷著臉道：「孟兒，你老實跟我說，除了他，你還跟誰在一起？」

  王希孟見她神色如此緊張，趕緊道：「娘你放心，除了小風，當年那些叔伯你都見過的，若不是他們，我恐怕活不到見你的時候了。」

  錦娘一聽，神經緊繃起來，「怎麼會這樣......」他們應該不是宋人，為什麼要這待這麼久呢？又怎麼願意接納孟兒。

  完顏峰插了句嘴，「娘子，咱們有什麼話，要不找個地方坐下說吧。」

  「也好，不如去我家中吧。」錦娘拉著王希孟的手，向他詢問意見。

  王希孟早就想知道當年為什麼她不告而別，點頭首肯。

  錦娘住的匠人街，在這條街的附近，只不過環境就天差地別了，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冷清跟貧瘠，人戶稀少，有街卻無市，沿路都是坑坑窪窪的泥地，光是走在上面都覺得難行，更別提車馬，因有一條小河，隔絕兩岸對面的住戶，還算別有風景，一路上過來，不少乞丐和流民都在昏睡，錦娘牽著希孟的手在顫抖，她實在是太過激動了，現在都還無法置信，孟兒回到了她的身邊。

  完顏峰暗中記下那些流民嘟囔的話，從中判斷是哪裡來的。

  不知不覺，三人已到了一戶柵欄圍著的土瓦房前。

  

  錦娘打開柵欄，「到了，我就住這。」

  完顏峰四下打量，家徒四壁，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晾衣服也是用麻繩加碎布頭湊成的長條繩拴在牆壁上來晾的。

  「喝碗水吧。」錦娘進屋拿了一口碗出來，倒了點水給完顏峰喝。

  完顏峰見碗是乾淨的，可水還有土沙粒，想必是她用的壺也是最次的。

  錦娘自然也看到了，方才屋內看不清，當下不好意思收回了手，「別喝了，有點髒。」

  「沒事，不乾不淨喝了沒病。」完顏峰搶過碗，一飲而盡。

  錦娘張張嘴，復又轉身拿了條凳子來，「坐著說吧，屋內黑漆漆地，不亮堂。」

  完顏峰掃了一眼王希孟，看他欲言又止，便知道他們母子倆一定要說體己話，「我出去轉轉，等會再回來。」

  王希孟沒阻攔，完顏峰打開柵欄，往剛才那群流民們聚集的地方走去。

  這下，錦娘才沒有顧慮，蹲下身子，摸著王希孟的臉，「孟兒，這兩年，你究竟被帶到哪裡去了，快跟娘說說。」

  王希孟站著不動，淚水又盈睫而上，「娘，您為什麼賣了我？」

  錦娘身子一僵，只覺得他這句話，問的自己後頭乾澀，胸口發悶，心中酸楚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寶貝，若不是逼不得已，我怎麼忍心呢？

  「我知道，娘一定是有苦衷的，對不對？」王希孟這麼說，錦娘的眼淚又忍不住了，她把他抱入懷中，「孟兒還是那樣，這麼懂事，是娘不好，娘不配。」

  「當年你爹病重，家中的情況你或許不記得了，已經是吃不上一粒米的境地，我跟你陳婆婆...後來，韓家遣散眾仆，我立刻去鋪子裡找你，哪知道人去樓空，娘找不到你了呀，我在洺州已無親眷，回雲水鄉苦等也是一種煎熬，便一路來了蘇州，想來投靠娘家親戚，誰知道，他們早就不在了，我拿著韓家的遣散費，在這買了房子，以靠刺繡為生，今日你看到的花娘子，就是她給了娘一條活路。」錦娘輕飄飄地把自己這兩年的苦說了出來。

  「孟兒，你是不是怪娘，讓你吃了那麼多苦。」她害怕地問道。

  王希孟搖搖頭，伏在錦娘肩頭，「孟兒不怪娘，娘將我賣給李家，也是想我能夠有頓飽飯吃，我在李家過得很好，人人都待我好，只是他們家糟了難，我才出來的，比起娘的苦，我從沒受過委屈呢，以前我只當娘不要我了，現在知道，娘不是不要我，正是因為愛我，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娘，孟兒一刻都不想再離開你了！」

  錦娘聽到這話，心裡還哪裡有酸澀苦楚，早已被天降的幸福給填滿，摟著王希孟，恨不得直到永遠。

  她望著柵欄門口，想起完顏峰來，擦了擦眼淚，正色道：「孟兒，你是怎麼從李家出來，又怎麼跟秦風遇到的，詳細說一次給我聽。」

  王希孟不設防，就把事情說了，錦娘蹙眉，「他們當真沒有為難你，也沒有讓你隱瞞什麼麼？」

  「沒有啊，娘，你到底要說什麼？」王希孟納悶。

  「沒什麼，既然你是為他們所救，怎麼樣我也得陪你去謝這個恩情。」

  「嗯，娘，以後咱們再也不分開。」

  「是，再也不分開。」

  完顏峰剛回來，就見到他們難捨難分的情形，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進門，還是王希孟打開柵欄，拍了拍他的肩頭，「小風，我娘想跟你謝恩。」

  完顏峰有些失落，「嗯，你也得回去收拾東西吧，你現在找到你娘了，自然想跟你娘在一塊。」

  王希孟沒聽出他的失落和不舍，只看著錦娘，滿心滿眼裡喜悅。

  完顏峰低下頭，臭小子，找到娘就不要兄弟了。

  回到碼頭，朱叔正在運貨，見王希孟牽著一個婦人，納悶道：「風兒，這是？」

  「朱叔，這位是趙娘子，當年救我的那位。」完顏峰解釋。

  「希孟，你找到娘了？」朱叔驚訝的問道。

  「是，我特地來跟你們辭行的。」王希孟笑道。

  「這...這就要走了呀。」朱叔這段時日跟王希孟相處下來，也頗為不舍，何況這孩子聰明，心眼又實誠。

  「朱郎君好。」錦娘給朱叔行了一禮，朱叔撓撓頭，「趙娘子不必多禮了，當年一見，知道娘子是個女豪傑。」

  「有你這麼誇人的麼。」完顏峰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