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黨爭（四）

  杭州蔡府

  蔡京定定地看著太陽，眼睛眨都不眨，蔡敏前來回稟，蔡京這才收回視線，「你說，官家找一個叫陳彥的術士？」

  「是，還要找一個孩子。」

  「術士......」蔡京計上心頭。

  趙佶罷免了幾個舊黨的諫官，過了大半個月的清淨日子，只覺得自己早就該把這些人趕出去了，還能少幾隻聒噪的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

  張迪喜滋滋地進了殿內，「官家，陳彥到了。」

  趙佶來了精神，「如此順利？」

  「是，只不過，沒找到墨言。」

  趙佶聞言，頗為遺憾，「算算日子，他現在不過也才五歲，定是在家中被親人照顧，哪能日日都能出來呢，罷了，既然無緣也不必強求，讓陳彥進來。」

  陳彥依舊還是那個陳彥，布衣麻衫，洗的發白，頭髮散亂，論理，陳彥這種平民布衣被帶進宮來，必定要洗漱一番，整裝前來面見趙佶，但他好似渾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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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佶對他頗為推崇，親自下了御座來迎接。

  陳彥透過凌亂的髮絲見到趙佶，他長身玉立，面容俊逸，溫文爾雅，這樣的人當皇帝，還不如當個閒散風流郎君。

  「陳彥拜見皇上。」陳彥作勢要下跪，趙佶將他扶住，「老先生莫要多禮，先生可還記得我。」

  「陳彥不敢忘。」

  「那麼，我找先生來的目的，先生應當也知道了？」趙佶行動間，陳彥已經開始閉眼捏指測算。

  趙佶一直耐心等著，直到陳彥睜開了雙眼，趙佶才打起精神，「如何？」

  「官家如今運勢亨通，可還欠一道東風，一個真正能輔佐君王的能臣。」陳彥直言斷定，正好中了趙佶的心思。

  「那先生能測得出，這人是朝廷的哪位大臣，亦或者，在何方？」趙佶此時對陳彥十分信任。

  「就在杭州西湖之畔，此人姓蔡，他就是匡扶官家的忠臣良相。」陳彥說完，趙佶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立刻將蔡京召回，只是冷漠地點頭，「我知道了，先生下去吧。」

  陳彥已經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還以為趙佶會將他留下來，沒想到並沒有，只好被張迪帶走。

  張迪送走陳彥，復又回來，「官家，陳術士說了什麼。」

  「你覺得他會說什麼？」趙佶反問，這段時日，已經太多人提及蔡京這個人了，是真的賢名在外？他還得觀察觀察。

  「我哪能猜測天意啊。」張迪一句話，乾脆把陳彥的話當做了「天意」。

  趙佶心中百轉千回。

  然而，趙佶與陳彥的這次密談，卻如甚囂塵上一般，在宮中流傳出去，人人都說蔡京即將得到重用，賢臣不再蒙灰，童貫送進來的珍品，不少也是蔡京所寫所畫之物，幾番來回打動之下，加上宮內人的耳旁風吹拂，趙佶那懷疑的心，也漸漸鬆動。

  於是蔡京等待的時候終於來了，趙佶下詔，起用蔡京知定州，不久，又改任大名府。

  蔡京的回歸，給朝政大局帶來了新的篇章，在蔡京多番離間之下，韓忠彥以及曾布都對彼此懷恨在心，且雙方都以為蔡京是來幫自己絆倒對方的，乾脆兩個人都在趙佶面前，提攜蔡京。

  兩個宰相壓根想不到，以蔡京的心機和手腕，自己早就成了蔡京上位的踏腳石，一步一步將蔡京拱了上來，趙佶的身邊全然都是幫蔡京說話的，他自己也覺得，蔡京就是那個星宿，來輔佐自己的。

  建中靖國的年號只用了一年，在蔡京的慫恿下，加上舊黨本身也不服從趙佶的折中政策，趙佶本人也開始偏向新政「紹述」，於是便下詔改元「崇寧」，以表決心紹述熙寧。

  蔡京既然上位成功，成了趙佶的得力助手，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蔡京有學識，懂享受，這點與趙佶是不謀而合，朝中無人可用，也唯有蔡京能懂自己的心思，趙佶開始提擦蔡京為翰林學士承旨，

  接連的上升，令朝堂眾人議論紛紛，舊黨本就陰雲密布，這下子更是灰心喪氣。

  趙佶可沒受半點影響，沒有舊黨那幫人的耳提面命，他簡直身心舒暢到了極點，來鄭瑜兒宮裡也勤快不少。

  「今日是聖人生日，官家怎麼來我這了。」鄭瑜兒見到趙佶也頗為意外。

  趙佶一拍腦門，「是，我竟然給忘了，我這就去皇后宮裡。」

  鄭瑜兒欣喜之時，也為王萱感到可悲，一個女人得不到丈夫的寵愛，難怪她總是鬱鬱寡歡。

  王萱喜愛書法，孟嬋也是，兩個寂寞的女人便時常湊在一塊習字，所以趙佶來時，與孟嬋碰了個照面。

  「皇嫂。」

  孟嬋斂眉福身，「官家安。」

  「皇嫂慢走。」

  趙佶望著孟嬋清瘦的背影，只是惋惜這樣一個性格剛毅的女人，經過這些年，也變得可憐起來。

  「官家來了。」王萱迎了上來。

  「皇嫂來祝你生辰？」趙佶問道。

  「嗯，還送了一副字給我。」王萱將字攤開給趙佶看。

  趙佶掃了幾眼，「沒想到皇嫂是練隸書的，剛勁有力，不愧是將門之女。」

  「是啊，我與她倒是性情相投，閒時也能做個伴。」王萱有些哀怨。

  趙佶只尷尬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是我不好，冷落你了。」

  「官家最近在忙什麼。」王萱好一段日子沒見到他了。

  趙佶嘆了口氣，「就是朝中老臣們那些破事，還是老樣子，鬥了這些年，不就是為了一邊倒麼，我看六哥當年偏向於章惇也不是沒道理，舊黨過於迂腐，不知變通。」

  王萱哪裡看不出趙佶現在的心早就偏向新黨，左右這朝政大事也與自己無關，便不多言。

  趙佶見她也不懂安慰自己，心下覺得無聊，稍稍坐了會，讓張迪送上禮物，便回了紫宸殿。

  一進殿，見到舊黨反撲一般的奏疏堆成山高，趙佶就把方才的無名火給發作到了他們身上。

  「這是挑戰君威！分明是拿著以前的神宗法度在這裡擺譜，朕才是皇上！」趙佶連看都不想再看到這幫人那套理論，命張迪將蔡京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