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風雲起（四）

  「不愧是孟老將軍府里出來的人，個個都有血性，有忠貞之心。」韓彥忠也默默拭淚，將錦娘攙扶起來，「不瞞你說，我如今在官家面前還能說上話，只是在疑心孟氏是否當真冤屈，如今聽你這一番話，我確信，她肯定是無辜的，你放心，我一定給天下一個交代。」

  錦娘心中震盪，仿佛一直以來心中的苦，都有了發泄的源頭，淚水模糊視線，激動道：「多謝相公，錦娘就在這，等著相公的好消息！」

  「我也只能勉力一試！」

  「焦墨、濃墨、重墨、淡墨、清墨，這幾個墨色的變化，是很重要的，上次我跟你說過得筆鋒你練得還算可以，就別練了，試試調墨，調好後呢，去練習如何點，知道是哪些點麼？」文宣看著王希孟問道。

  王希孟點點頭，「露鋒點，裹鋒點。」

  「對，你把這點，用我剛才說的墨色變化，點出層次來。」文宣在宣紙上，示範了這兩個點法，「看明白了麼？」

  「明白了。」

  文宣教的很細，王希孟也認真的從頭學起，自打跟著文宣學習後，他整個人都輕鬆不少，文宣一般每日檢查功課後便去忙自己的，王希孟也不忍心打擾他作畫，所以都是默不作聲的，二人這樣在院落里靜靜各做各的，倒也安逸。

  王希孟練至傍晚，準備回房的時候，文宣喚住了他，「墨言。」

  

  「師兄還有什麼吩咐？」王希孟跑到他跟前問道。

  「沒什麼，我的墨塊用完了，你等會吃完了飯，記得幫我去庫房領來。」

  「哦，好。」

  王希孟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墨詩見孟道子還沒來，輕聲道：「跟著文宣師兄都學了什麼。」

  「就是你們以前的筆法罷了。」

  「哦，夫子來了。」

  大家都挺直胸膛坐著，等孟道子跨步入內，才齊齊站起來，喚道：「夫子好。」

  「嗯，坐下用膳吧。」孟道子的鬍子長出了一些，看起來心情不錯，吃了兩口飯，突然說道：「你們平日裡要多多想想我教導的話。」

  大家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好好的說這個，只好答道：「是。」

  「畢竟你們是夫子的學生，而有些人是學生的學生，若是還不如他，那趁早收拾包袱滾蛋的好。」孟道子說完，大家齊齊看向了王希孟。

  王希孟猛扒了兩口飯，當沒聽到。

  孟道子冷哼一聲，跟著文宣，還不是在他手底下麼，學了點東西再把你趕去當小廝，鬱鬱而終一輩子，更令人解氣。

  吃了飯，王希孟跟墨詩他們往寢房走，突然想起來還沒給文宣拿墨塊，便讓墨詩他們先走，自己從東院去庫房。

  李少卿跪在書房的蒲團上，盯著李憲，李憲拿著他的畫，氣的閉上了眼睛，揉成一團丟在李少卿眼前，「這就是你畫的？你說你一天到晚的，都在幹什麼？」

  「爹，我就不是這塊料，你還是別為難我了。」李少卿沒好氣道。

  「你不是這塊料，你是不是我兒子，我！我怎麼就生出你這個混世魔王來？」李憲平日裡自詡文人，從來不會這樣氣急敗壞，可見是李少卿真的刺激到他了。

  李憲氣呼呼地走了兩圈，「你說，你平日裡，到我書房裡找的那些書，你都看哪去了？啊？那些名家大儒說的話，你看你能畫出這些玩意來？」

  李少卿扭頭，嘟囔道：「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壓根沒看，我能背完三字經，那就是我最勤奮的時候了，你別奢求太多了。」

  李憲一愣，折返回來，看著李少卿，發現他一臉認真沒撒謊，立刻暴跳如雷，「你把我的書！我的藏品，你都弄哪去了？」李憲原本以為是自己親兒子開竅了，想好好學習，哪有不給的道理，合著他壓根沒看！那書呢？書呢！

  李少卿撓撓頭，「我說了你別生氣。」

  「我現在就很生氣，你快說，你把我的那些寶貝，你給我弄哪去了！」

  「我沒弄哪去啊，還在家呢，只是，我都給墨言看了，他看得懂，他喜歡，也比我有天賦，爹，你還不如培養他呢，放我去學功夫。」李少卿說完，李憲根本聽不進去，「墨言墨言，又是那個墨言，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他才多大點，能看得懂麼？字認全了麼？」

  「爹，你還真別說，他真的認得，不認得的，他就按照書上的字，寫下來，去問，問他的師兄，然後再回來看，看過的一定會背下來，我也不懂他幹嘛要這樣，不過他說，這都是好書，應該記在腦子裡，日日不能忘。」

  李憲沉吟了會，平復心緒後拿起桌上的茶盞：「他真這麼說？」

  「是啊，他真的知道那些書里寫的是什麼。」李少卿點點頭。

  李憲抬抬手指，「起來吧，跟我去東院看看。」

  「爹，你是不是要去拿回那些書啊？」李少卿起身，問道。

  「那是自然，那都是什麼書，千金難買的真跡，你這個敗家子。」罵完後，李憲覺得有失風度，擺了擺譜，才出門。

  「真小氣。」李少卿不情不願的跟在身後，剛走過迴廊，迎面便遇上了王希孟。

  「給阿郎請安，給二郎君請安。」王希孟脆聲道。

  李憲也沒料到在這遇到王希孟，「你這是上哪去？」

  「回阿郎的話，文宣師兄的墨塊沒了，我去庫房領。」

  「哦，是這樣。」李憲負手在背，看了一眼李少卿，李少卿完全沒接收到自己爹的暗示，拉著王希孟道：「我跟你說，我今天在學堂看到一件稀罕玩意。」

  「咳咳。」李憲見他們兩個把自己當空氣，便咳了咳。

  李少卿瞅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李憲沉聲道：「墨言是吧，我那些書，是不是都被二郎君放你那了？」

  「是，阿郎，你別怪二郎君。」王希孟低下頭認錯。

  「不，我沒怪他，就是他說你都看得懂裡面的意思，是麼？」

  「略懂而已，太深奧的，我不大明白的。」王希孟如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