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東院（十一）

  李少卿剛走兩步，尋思著讓王希孟去幹這事不大好，便藉口道：「我突然想起來我娘叫我，你先忙自己的。」

  「哦，好吧。」王希孟沒有起疑心，畢竟李少卿這人總是一驚一乍的。

  他一走，王希孟也沒什麼事可做，便回到寢房，跟墨詩他們幾個圍著爐子燙茶喝。

  墨雲哈出一口氣，將手放在炭盆上翻轉一下，見王希孟瑟縮著，想起他的凍瘡一碰炭盆就發癢，便把自己的湯婆子遞給他。

  「謝謝。」王希孟很是感激。

  墨詩丟了幾顆栗子進炭盆，「今年年節咱們的活也多了，還好這兩日夫子放我們假，不用日日苦練。」

  「聽說了麼，好幾家鋪子得關門，沒什麼生意，掌柜們都要調去別的地方了。」

  「這不是常有的事麼。」

  「可知道是哪幾家鋪子麼？」王希孟想起李輔，抬頭問道。

  

  「這就不清楚了，我也只是聽門口小廝說起來才知道的。」

  王希孟開始擔憂了，李輔是唯一知道自己娘親去哪的人了吧，若是他被調走了，娘會不會找不到自己？

  「誰幹的！給我滾出來！是誰！」正在他沉思的檔口，一聲暴怒隨即響起，王希孟與墨詩對視一眼，幾人紛紛走到門口去觀望。

  「好像是夫子的房間，發生什麼事了？」墨雲納悶道。

  「不知道呀，誰去看看？」墨詩說完，發現自己說了也等於白說，誰會在孟道子發火的時候上去點眼？

  噼里啪啦的聲響再次響了起來，好像是在砸東西。

  墨雲站得最外面，雪花順著風落進了領子裡，他抖了抖趕緊竄回房間，「管他呢，反正咱們也沒惹他。」

  「是啊，我們還是別看熱鬧了，免得他等會來罵我們。」

  王希孟剛坐下，孟道子的小廝就過來了，一臉愁容，好似剛被責罵過，「莫言，孟夫子說你的墨弄的不好，讓你今晚一直研墨。」

  「研墨？咱們最近都沒上課，不用吧。」墨雲出言道。

  小廝耷拉著眉眼，「我不知，反正是這麼說的。」說完就走了。

  王希孟坐著不動，但心中氣悶難消，孟道子這樣的人也堪配為人師麼？而且他也試過反抗，孟道子就會拉著其他學徒們跟他一起受罰，還是別連累別人的好。

  「夫子這又是怎麼了，好好地找你麻煩。」墨詩嘆了口氣，到身後拿了硯台，「我跟你一塊吧，左右他不知道。」

  「嗯。」王希孟也早就習以為常了，原本以為去了西院學纂刻，孟道子就管不著他了，不曾想他並不讓他搬走，繼續住在東院，還歸孟道子管轄。

  「喂喂喂，你們知道麼，孟夫子發了好大的脾氣。」顏樂興高采烈的衝進門來，冷氣也隨著他灌進來。

  「不知道是得罪了誰，把他的鬍子給剪了，小廝親眼看見的，他這幾日肯定是不出門了。」顏樂倒豆子似得說了一通，王希孟蹙眉，「你說有人剪了他的鬍子？」

  「是啊，聽說剪得亂七八糟的，連眉毛也沒放過。」

  王希孟下意識的摸了摸衣服上的毛領，一定是少卿乾的，肯定是怕連累他才自己去的。

  正如李少卿所說的那樣，孟道子接連好幾日都不出門，倒是給王希孟跟李少卿一個絕佳的出門機會。

  花燈節那日，全府上下都熱熱鬧鬧的掛起了彩燈，李憲還叫了戲班子，讓東院和西院的學徒們也一道去看戲，這是除了過年，學徒們最喜歡的一個節日，可以不用上課吃點心看看戲就成。

  王希孟與墨雲他們待在後頭站著，李少卿時不時回頭看看他，引起了李憲的注意。

  「二郎，看什麼呢？」李憲不動聲色的問道。

  李少卿端正坐好，撇嘴道：「沒看什麼，就是這齣戲太悶了，我有點坐不住。」

  「過了年又長了一歲，成日裡跟學徒廝混在一起，傳出去讓人笑話，以後也少去東院，那個學徒早晚也要出府去的。」李憲提點道。

  李少卿低頭，「爹，他是我兄弟。」

  「胡扯什麼？你兄弟，你兄弟在朝堂上，那是為皇上效命，他算你哪門子兄弟，身份有別，你讀書都讀到哪去了。」李憲痛斥了李少卿一頓，高管家在一旁聽的暗自發笑。

  李少卿不愛聽這些，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兒子有點累了，想回房休息，娘等會還等我呢。」

  「去吧，說的話你得記在心上。」

  「知道了。」李少卿噘著嘴離開，對上王希孟視線的時候，挑眉笑了笑，暗示他別忘了申時之約。

  王希孟見他離開，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便對墨雲道：「二郎君找我，我先去了。」

  墨雲點點頭，「去吧。」反正二郎君一天到晚都在找你，有什麼奇怪的。

  王希孟這是頭一次準備幹壞事，心裡七上八下的，走路也像踩在雲端上似得深一腳淺一腳，每個跟他擦肩而過的丫鬟小廝他都覺得他們看穿了他的緊張與不安，恨不得長個翅膀飛到外頭去，就沒人發現他的秘密了。

  他一路悶頭走著，等李少卿從假山上跳下來嚇他一跳的時候，差點沒把他嚇暈過去。

  「你怎麼了，嚇成這樣。」李少卿換了一身衣裳，看起來像個平民人家的孩子。

  王希孟拍了拍胸口，閉上眼睛，等心裡平靜後，才道：「你這衣服是哪來的？」

  「只要有錢，什麼買不到啊，我帶了點碎銀子，不多，咱們可以去買點吃的。」

  「別買東西，咱們看看就好。」王希孟阻攔道。

  「吃東西不要錢呀，真是，我跟你說，等會呢，看門的老陳他申時的時候，都要回家，每次都從後門走，咱們就來個聲東擊西，老陳眼神不好，咱們跑快些，他看不到我們。」

  「聲東擊西？怎麼個聲東擊西法？」

  「靠這個！」李少卿從身後掏出一個彈弓，「反正等會你聽我的就成，現在跟我來。」

  李少卿貓著腰，進了假山裡頭，王希孟也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