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東院（九）

  李少卿蹙眉，抓過王希孟藏在身後的手，半天沒說話，可是他的表情已經表明了他現在的心情。

  「你別怕，我這就去告訴我爹，讓你回來學畫。」李少卿看著墨詩道：「你繼續給墨言上藥，切莫讓他的手沾到水了。」

  「是。」墨詩這是第一次跟李少卿說話，出於對主人家的畏懼，他連聲應道。

  王希孟見李少卿氣呼呼的沖了出去，連忙從凳子上起來喚他，「少卿，少卿！」

  顏樂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小子，二郎君都跟你這麼熟了，有他罩著你，以後都不用怕夫子了。」

  王希孟看著李少卿的背影，生怕他又因為自己惹出禍事來，身上的舊傷剛剛結痂，手上新傷又來，一時急得不知怎麼辦。

  李少卿剛從後頭繞上來，高管家就笑眯眯的上來攔住了他，「二郎君，現在這個時辰，阿郎正在見客呢。」

  高管家這是在提醒他別去李憲跟前犯事，更是提點他去祠堂比較好。

  

  「我有要緊事見爹，高管家，你讓我見見。」李少卿抬起頭說道。

  高管家為難道：「若是二郎君是為了東院那個墨言來的畫，就大可不必了。」

  「為什麼？爹知道我為什麼來？」

  「早上孟夫子前來說過了，這學徒並不是學書畫的材料，現在去學纂刻，也是為了將來好，實在沒理由讓他回去啊。」

  李少卿啞然，他也不知道墨言到底是不是這塊材料，因為他從來沒在自己跟前展示過。

  「二郎君，這孟夫子也是為了墨言好，你若是非要他回去，阿郎也不會高興的，孟夫子那邊也不好交代啊，不如就先這樣，學纂刻不也挺好的麼。」高管家明擺著也不想放李少卿進去，若是惹了禍，自己辦事不利也少不得責罵。

  「那，那學纂刻的，將來怎麼樣啊？」

  「瞧您說的，不是一樣的麼，章刻得好啊，照樣是被重用的，還更清閒。」

  李少卿撓了撓頭，他對這些東西一知半解的，被高管家這麼糊弄過去，也不知道。爹這裡行不通，他可不打算放過孟道子，他壓根不信孟道子會那麼好心幫王希孟安排將來的出路。

  李少卿一走便沒回來，東院早就落了鎖，想必他也不會闖進來，王希孟便帶著一身傷，沉沉入睡了，第二日一早，看著墨詩他們匆匆忙忙的帶著文房四寶去學堂，王希孟心中難過，等人都走光了，才從床上爬起來，慢悠悠的往西院去。

  西院的師兄們早就開始纂刻了，見王希孟進來，看著他的手包的跟粽子似得都不由搖頭笑道：「哎，小個子，你去旁邊待著吧，發呆抓蛐蛐都行，你這手現在不能刻，而且你也不是這個年紀，強行學不來的。」

  王希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確實連刻刀都握不住了。

  「去吧，沒事的，咱們這的先生不會跟孟道子那樣的。」

  王希孟默默坐到了小凳子上。

  「哎，你叫什麼？」

  「墨言。」

  「哦，墨字輩的，東院的孩子一般都是能書繪畫的，我們這纂刻的都是一開始就進西院的，你是怎麼來的？難道是書畫都不行麼？」

  「夫子說我不是這塊料。」

  「算了。東院容不下你，以後在西院好好待著吧。」

  王希孟不語，他只想學畫畫，他對這些纂刻的興趣壓根不大，單是他又無能為力去改變現狀。

  「墨言！墨言！」

  王希孟抬起頭，他好像聽到李少卿的聲音了。

  最靠近門邊的師兄聽到了動靜，探出頭去，瞪大了眼睛叫道：「二郎君好！」

  李少卿四下張望，「噓！別這麼大聲，你們這有個墨言吧？」

  「對，我去叫他。」剛說完呢，王希孟就出來了。

  「少卿，這個時辰你不應該去上學了麼？」王希孟也沒料到李少卿怎麼會來。

  「我給你帶了書。」李少卿神秘兮兮的從身後掏出兩本書來，「一本是講畫法的，一本是設色，大概是這個意思吧，我看不懂，你先看著，我是從後門溜進來的，還得溜出去呢，不然我那個書童又要去告狀了。」李少卿鼻頭上有細密密的汗珠，一看就是慌忙跑進來的。

  王希孟捧著兩本沉甸甸的書，眼圈微紅，「謝謝你。」

  「咱們是兄弟，不怕，我得走了。」李少卿拍了拍他的胸膛，轉身往後面跑了。

  王希孟抱著書回來，纂刻的那幾個師兄都好奇的問道：「小子，你跟二郎君關係不錯啊？」

  「二郎君對我很好。」王希孟坐在凳子上，小心的撫摸著書本，少卿他一定是沒辦法改變他在西院學纂刻的事實，所以給他送這些書的，想讓他在這也能學，這份情誼，自己說什麼也無法報答啊。

  學纂刻的師兄們對王希孟手上的書並不感興趣，但看是李少卿送來的，便知道肯定是阿郎的藏品，不由開始對王希孟都另眼相看了起來，要知道，若是討主人家喜歡，可比什麼都重要啊。

  接下去的幾日，王希孟照樣來西院報導，不過師兄們對他的態度就好了許多，沒有那樣不管不顧了，偶爾也會指點幾句纂刻手法的要義，李少卿沒有因為王希孟去李憲跟前鬧事，又借了許多書，李憲覺得這孩子好像懂事了許多，也解了他去祠堂跪著的懲罰，所以一下學兩個孩子便能在家一塊玩耍了。

  以前王希孟只覺得李少卿驕橫愛玩，經過這些事後，他覺得李少卿是世界上最好的兄弟，但凡李少卿喜歡玩喜歡做的，他一概不阻攔。

  「哇，這有隻蛤蟆！」李少卿蹲在地上，咬著牙，全神貫注的盯著蛤蟆瞧，「這麼大一隻，丟在孟道子房間，准把他嚇尿。」

  王希孟沒反對，這已經是李少卿這個月對孟道子做的第八件事情了，相比較起前幾次，這隻蛤蟆不過就是體型大了點。

  兩個人抓了蛤蟆，悄悄從牆根底下摸了過去，這個時間的孟道子一般都在沐浴，李少卿在窗戶縫裡看了看，才把窗戶打開一點，將蛤蟆丟了進去，隨後兩個人憋著笑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任憑那孟道子發現了蛤蟆，也找不到放蛤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