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東院（四）

  李少卿見高管家走了，連忙拍了拍蒲團，「快出來吧，人走了。」

  王希孟探出頭，慢慢爬了出來，李少卿把菜一一端了出來，「來，吃吧，這就是咱們的晚膳了。」

  王希孟瞪大了眼睛，這些菜做的像畫一樣，他從來都沒見過，「這些都是什麼？」

  「普通的菜罷了，要是能去中秋宴，上面吃的更多呢，不過我爹也沒叫我去，想必是還跟我生氣呢。」李少卿撇撇嘴，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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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孩子說的話，卻被高管家躲在暗處，聽的一清二楚，這墨言，倒是有些本事的樣子，能將這混世魔王收服的服服帖帖，看來今後倒是有他的出頭之日。

  王希孟偷偷溜回了東院的時候，家宴已經完畢了，趁著大家都疲累，他摸了回來，因為太過驚險刺激，導致他興奮的躺在床上，卻怎麼樣也睡不著了。

  「墨言？你去哪了，方才你的掌柜來找你了。」墨詩躺在一旁，見他回來了，輕聲道。

  王希孟起身，「真的？掌柜的說什麼了。」

  墨詩揉搓眼睛，「沒什麼，只是讓你在這好好學藝，就走了。」

  王希孟掀開被子就要出去的樣子，墨詩連忙將他拉住，「你瘋啦？夫子雖然今夜不管我們，但你也不能在東院上鎖的時候出去。」

  王希孟想起孟夫子，渾身一抖，身上那股子酸疼的勁又麻了上來。

  墨詩把被子重新給他蓋上，「睡吧，當年我也是這麼過來的，進了這，事情就算過去了，什麼都過去了。」

  王希孟睜大眼睛，看著頂上，一滴溫熱的淚珠奪眶而出，順著太陽穴落入耳朵，他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他早就想到了，早就該想到的，卻還在這裡眼巴巴的等著掌柜來接自己去見娘。

  安訓哥哥就曾經說過來了杭州就會不一樣了，他不應該相信掌柜的。

  「你想見你娘的話，就忍著眼淚，終究會相見的。」墨詩感受到他身子的微微顫抖，在一旁說道。

  王希孟眨眨眼，讓眼眶內剩餘的淚水滾落，完了他將被子蒙住臉，會過去的，終究會過去的，他對自己這樣說道。

  翌日一早，墨詩總覺得，王希孟好像跟昨日不一樣了，人也沒了精氣神，蔫蔫的跟著他們起來洗漱早讀，交談的時候，又沒什麼區別，墨詩想著他傷口還沒好，人也病著的緣故便沒往心裡去。

  反倒是早課的時候，都是孟道子來上課的，不知道怎麼了，孟道子出現的時候，不像平時那般擺譜，只是坐在位置上，閉目養神。

  眾人也不明就裡，只管自己搖頭晃腦讀書便是。

  這樣的平和安寧一直維持到了下學，孟道子今日連一個學生都沒罵過，大家果然心裡都在犯嘀咕。

  「哎，你們說，孟夫子這是怎麼了？落水嚇傻了？」

  「噓，你不怕死啊，這話都敢說。」

  「這怎麼了，他病了回房喝藥去了，咱們幾個說點悄悄話，我聽小廝說，昨天阿郎把夫子叫過去訓斥了一頓呢，讓他不准折騰咱們，要仁德治家。」

  「真的？這話真是小廝說的？」

  「那可不，難不成我還騙你們啊。」

  學徒們正悄咪咪的聊的熱火朝天，沒留意到自己身後站著什麼人，墨詩剛抓了一隻蛐蛐，想過來一塊玩，便瞧見孟道子臉色陰沉的站在同學的身後，而他們幾個還不知道。

  墨詩咽了咽口水，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得，大聲道：「夫子好。」

  正在聊天的幾個人是顏字輩的，比墨詩他們大幾歲，早就學臨摹了，如今被墨詩這麼一咋呼，嚇得命都去了半條，見鬼似得轉過頭，見真的是孟道子，腿一軟，登時就跪下了。

  「夫...子......」

  孟道子從陰影中走出，皮笑肉不笑的撫摸這拐杖，「不敢當，我落水嚇傻了，不及你們年輕聰慧，背地裡編排，我現在就去回稟家主，幾位都出息了，可以在分鋪子裡獨當一面，不必留在我東院委屈。」

  顏樂就是帶頭說話的那個，他此時提淚橫流，爬行幾步到孟道子跟前，哭求道：「夫子，夫子別趕我出去，求求你了夫子，我錯了，我現在就去領罰。」

  「哦？我竟不知道你錯在何處了？阿郎說仁德治家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哪敢罰你。」孟道子不解氣，繼續譏諷。

  顏樂幾個人哪敢跟孟道子頂嘴，都趴在地上不停哭求，他們好不容易留在東院這麼多年，如果現在就被趕出去只能當個小廝，前途盡毀啊！

  「夫子，顏師兄他們知道錯了，你就饒了他們吧。」墨詩向來收到顏樂的照顧，此時此刻也不得不跪下來一起求情。

  「怎麼，你也要一塊是麼？好，我成全了你們。」孟道子昨日的怒氣也沒下去，今日個個都要造反，哪裡忍得了，提腳就往門口走。

  「孟夫子好！」李少卿驟然出現在孟道子眼前的時候，孟道子都沒反應過來，差點從台階上摔下去。

  「喲，孟夫子可小心了，這回我可沒碰你。」李少卿從原地蹦開，急於撇清關係，還張開五指給眾人看，以示清白。

  孟道子沒好氣道：「二郎君怎麼又來我們東院了，今日不上學麼。」

  「可巧了，我們先生跟您一樣病了，今日不上學。」李少卿叉腰，對著孟道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孟夫子，您氣性這麼大，不利於養病，還是早點回房去歇歇吧，哎，就你，那個，扶著夫子回房去。」李少卿指著角落裡灑掃的小廝說道。

  孟道子氣的吹鬍子瞪眼，「二郎君，這是我東院的事情，我是東院的掌權人。」

  李少卿眨了眨眼睛，「是啊，你是東院的掌權人，我是李家的二兒子，沒什麼問題啊。這是你的學生，也是我李家的學徒，孟夫子這意思，該不會是說我沒資格過問吧。」

  孟道子一愣，噎住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少卿自動給了他一個台階，「夫子，我跟你開玩笑呢，只是這中秋佳節剛過，又要懲戒學生，恐怕不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