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少年郎初綻光芒 （一）

  錦娘回頭看著他。

  王希孟手裡捏著泥人，躊躇的走到錦娘跟前，「娘，我餓了。」

  錦娘犯難，只好蹲下身子，替他擦了擦臉，「孟兒，娘給你煮點溫水喝，好不好?」

  「可是我好餓啊。」王希孟搖了搖頭，錦娘心中酸澀，望著孩子的小臉，她狠了狠心，「孟兒，你先回屋裡去，娘馬上回來，別跟你爹說起這事。」

  「娘，你要去哪啊。」王希孟問道。

  「乖，娘馬上就回來。」錦娘站起身，衝著陳婆子離開的方向，飛奔而去。

  直到夜幕漸漸染黑了天，王希孟才往房內走去，王忱此時悠悠轉醒，虛弱了呢喃道：「錦娘...錦娘......」

  王希孟連忙脫了鞋，手腳並用的爬上了木板搭的床鋪，「爹，你怎麼了？」

  

  王忱眯起眼睛，借著外頭昏暗的月光，看清楚了眼前這個小人兒，他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頭，卻沒有力氣，咽了咽喉嚨，「孟兒，你娘呢。」

  「娘說去去就回，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王希孟躊躇的掰著小手，年幼的他敏感的察覺到自己的父親仿佛在逐漸虛弱。

  「孟兒。」正在此時，房門被推開了，錦娘仿佛哭過，眼圈紅紅的，但是手裡還提著一個籮筐。

  「娘！」王希孟不安的心穩定了下來，從床上怕了下來，抱著錦娘的腿便不撒手。

  錦娘連忙從籮筐里翻出一個還帶著溫熱的燒餅，「來，快吃。」

  「哇，是餅！」王希孟開心的笑了起來，舉著餅就跑到王忱跟前，用小手掰了一塊下來，放到王忱面前，「爹，你快吃口餅吧，吃了餅，身體就好了，就有力氣了。」

  王忱看著那剛做好的餅，問道：「哪來的？」

  錦娘避開了他的目光，「今天不是說了麼，李家閨女借了鐲子，便送了點禮過來，就是些米和餅。」

  王忱點點頭，錦娘見他沒起疑心，笑道：「你餓了吧？我去給你煮粥。」

  「嗯。」王忱點點頭。

  錦娘進了小廚房，王忱這才接過希孟手裡的燒餅，剛張嘴，喉頭一股腥甜涌了上來，他猛地彎下腰，伏在床榻旁咳了起來。

  「爹！」王希孟嚇的小臉一白，不停學著錦娘平時的樣子，給王忱拍背緩解，王忱面色發紫，漲得渾身顫抖，才吐出一口血來。

  「爹！」王希孟嚇得都快喊不出聲音了，王忱虛弱的擺了擺手，「莫要讓你娘聽到，徒增煩惱。」

  「孟兒，你怎麼了？」錦娘在廚房喊了一聲。

  王忱用眼神示意，王希孟委屈的回了一句，「沒事。」

  錦娘靠在灰暗的廚房裡，身子順著石牆緩緩滑落，自己丈夫的病，她比誰都清楚，怕是耽擱不得了，只是她若是賣身入韓府為奴，怕是再也沒人照顧希孟跟王忱了。

  她悠悠想起今日陳婆子說的話，若她能去幫工，好歹家裡還有一口飯吃，也只能是她去了。

  錦娘望著窗外的清冷明月，只希望這一夜快點過去，她能趕緊去韓府，早點賣身為奴，買了藥，王忱就能再撐一段時日了。

  給王忱餵了些米湯，到底已經是透支了身子，喝不進多少，便不再喝了，她忙了一日，心力交瘁，自己匆匆扒了兩口，也抱著王希孟入睡。

  第二日一早，她如往常一樣灑掃院落，清洗衣裳，王希孟照例是去坐在樹下練字，陳婆子出現的時候，錦娘正在晾衣服，陳婆子也不打擾她，就在樹下等著，錦娘眼瞧著她來了，便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將頭髮抹了抹，才進門將圍裙換下，王忱正靠在一旁，見狀問道：「這是要去哪？」

  錦娘一愣，面對銅鏡里王忱擔憂的神情，她原本想好的措辭竟然一個也用不上。

  「我......」

  「哎呀，我來的不巧，你們小夫妻正在說話呢吧。」陳婆子突然推門而入，打斷了夫妻倆的對話。

  錦娘驚慌失措的看著陳婆子，生怕她說漏了嘴。

  王忱豎起身子，「您來了，家裡也沒好茶水招待。」

  「不用不用，你好好養身子才好，昨兒我遇到錦娘，想尋思著今天讓她陪我去鎮上看看布料，我那遠方的侄子要娶媳婦了，你也知道的，錦娘眼光好，跟我一道去，免得買的不好惹人笑話。」陳婆做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王忱卻看向了錦娘，半天沒說話，錦娘心裡微微慌亂，「要不，我過兩天再去吧。」

  陳婆子變了臉，「哎呀，這大喜事的，哪能等啊。」

  王忱握拳咳了咳，「無妨，你去吧。」

  錦娘震驚的看了過去，「官人？」

  「早去早回。」王忱對她虛弱的笑了笑，儒雅的臉上，有些虛浮的勉強。

  「噯，好咧，我啊一定把錦娘給你平安帶回來，走吧，錦娘。」陳婆子一拍大腿，拉著錦娘就往門外走。

  錦娘卻平白無故的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回頭看了好幾眼，末了臨出門，還瞅了一眼王忱，見他依舊對自己笑著，沒有不高興，才鬆了口氣。

  「好了，都出來了，就別苦著臉了。」陳婆子寬慰道。

  「娘，去哪啊。」王希孟在樹下寫字，抬頭問道。

  「啊，娘陪陳媽媽去鎮上買料子，你在家可別調皮搗蛋知道麼。」錦娘細心吩咐。

  「知道了。」王希孟乖巧的應道。

  「希孟真乖！」陳婆子笑眯眯的拉著錦娘往村口走去。

  錦娘的身影剛消失，王希孟準備回去寫字，房內便傳出了巨大的聲響，他一溜煙跑回了房內，「爹？！」

  王忱半邊身子掉下了床，他抬起頭，笑了笑，「爹沒事，孟兒，你不是老說練字累麼，今天去找小虎子他們玩吧。」

  王希孟一愣，「爹，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沒有，爹爹看你累，讓你休息一天好不好？去玩吧。」

  王希孟見他好像真的沒生氣，才興奮的問了一句，「真的嗎？」

  「真的。」王希孟一跳三尺高，「那爹，我出去玩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