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恨重重（四）

  趙錦娘卻隱隱有些吃不消，家裡最後的米糧全都給丈夫和孩子吃了，自己是一丁點也沒沾，又被日頭曬著，不久便有些暈乎乎。

  王希孟一邊踉蹌的走在山路上，一邊去看自己娘的臉色，不由奶聲奶氣道：「娘要是累了，咱們歇歇吧。」

  趙錦娘眯著眼睛，搖了搖頭，咬緊牙關，汗水順著額頭緩緩流下，腮旁的鬢髮也根根分明起來，「咱們不能歇，要是天黑了，回去的路可就更難走了。」

  王希孟擔憂的垂下眼眸，悶聲不吭，憋著一股氣，主動跑在前面，拉著錦娘往前走。

  娘身子弱，他若是現在能立刻長大就好了，這樣就能背著娘回家了，想到此節，王希孟心裡悶悶的，很不是滋味。

  「駕！」遠處，有馬蹄聲響起。

  趙錦娘連忙拉著王希孟閃避到一旁，生怕被人格外注意，還好那隊人馬並沒有在意到趙錦娘母子，匆匆向前跑步，揚起塵土。

  王希孟被趙錦娘摟在懷中，可他也注意到了，那群騎著高頭大馬的人裡面，也有個孩子。

  趙錦娘等人跑遠了，才揮揮袖子將塵土揮開，繼續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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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一處茶寮，趙錦娘一個女子，還帶著孩子，縱然已經渴的喉頭冒火，也不敢輕易上前，而且方才那隊人馬好像已經在此處歇腳了，她更不敢進去，只是在門口張望。

  王希孟走了那麼多的路，已然是他身體的極限了，見到茶寮那一刻，他差點哭出聲，立刻拉著趙錦娘哀求道：「娘，我想喝水，我感覺我嘴巴都快裂開了。」

  趙錦娘臉色發白，低頭看了眼王希孟，小小的孩子面色被曬的發紅，嘴唇乾裂，想必一定是累極餓極，她蹲下身子，安撫道：「孟兒乖，那邊人太多了，娘是個女人，不好去啊。」

  王希孟不死心的盯著茶寮看，舔了舔乾涸的嘴唇，「那...那我可不可以去，我讓老闆給我點水喝，好不好？」

  趙錦娘為難的蹙眉，可看著孩子這樣充滿期待的眼睛，自己又拒絕不了，只好道：「娘就不喝了，你過去求老闆給點就好，你喝了得立刻回來，還得謝謝老闆，知道麼？」

  「孟兒知道，還不能驚動裡面的人，要小心要謹慎，對不對娘。」王希孟說完，趙錦娘笑著點點頭，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快去吧，看把你渴的，老闆要是不給，你可千萬別哭啊。」

  「孟兒不會的，君子不強人所難。」王希孟說完，便一溜煙往茶寮這邊跑來。

  茶寮還算乾淨整潔，只是裡頭坐著許多人喝茶，但也不見喧譁之聲，他仔細看了看，老闆在裡頭招呼，只好依在門邊，朝裡頭張望。

  正巧與一個孩子碰到了一處。

  頭上打著細碎的小辮子，眼睛雖然不大，卻十分有神，皮膚略黑，看著也比其他孩子健壯些，笑起來一口大白牙，看身上的衣服，也不像這的人，王希孟眨了眨眼睛，那孩子伸手扯開自己的嘴，對著王希孟就扮了個鬼臉。

  王希孟嚇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

  那孩子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默默從茶寮里走了出來，腳上還蹬著一雙小靴子。

  「你是女孩子麼？」男孩子大咧咧問道。

  王希孟抬眼瞅他，「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

  那孩子繞著他走了兩圈，「長得細皮嫩 肉的，眼睛還這麼大，竟然不是個女的，沒勁。」

  王希孟自己抓著自己的手，不安的揉了揉，輕聲道：「我口渴了，想...想要一碗水喝。」

  孩子眨眨眼，「那缸里都是水，我還看到了兩個西瓜，我給你搬來。」

  王希孟聞言立刻嚇得擺擺手，「不要不要，我不要西瓜，我買不起。」

  「峰兒，你在跟誰說話？」茶寮裡頭有人問話，看來是跟那孩子說。

  「我阿爹叫我，這個你先拿去喝。」孩子從腰上解下水囊塞在王希孟手裡，自己一蹦一跳的進了茶寮裡頭。

  王希孟愣愣的抓著水囊，上面的紋路和文字，他從來沒見過。

  「我回來了，你喝了麼？」剛才進去的孩子瞬間又跑了出來，王希孟面對他無端端的熱情，有些無所適從，搖了搖頭道：「我想給娘喝。」

  「娘？你阿媽也來了？」

  王希孟琢磨了下，阿媽的意思大概跟娘一樣，便點點頭，指著趙錦娘的方向道：「我和娘還要趕路，身上又沒錢，爹爹在家裡等著我們的藥，可是我們太渴了，走得又慢，娘自己也渴，我才來借水的。」

  「你家在哪？」那孩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個身姿窈窕的女人在往這邊焦急的張望。

  「我家在雲水鄉，離這還要很長很長一段路呢。」王希孟說道。

  孩子蹙眉想了想，「我阿托叔叔等會就要上路了，不如...我讓阿托叔叔稍你們一程。」

  王希孟立刻搖搖頭，「我娘不會同意的，何況男女授受不親。」

  「你們漢人就是麻煩，那你等會，我跟我阿爹說一下，我送你好了吧。」

  王希孟看了看他，「你？」

  孩子明顯不高興被王希孟這麼個小豆丁看扁，雙手叉腰抬下巴道：「我怎麼了！我可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我騎馬送你們，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到。」

  王希孟還沒回答，他便又是一溜煙衝進去詢問，也不知道嘰里咕嚕到底說了什麼，他出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一個魁梧的壯漢。

  「走吧，我阿爹同意了。」

  王希孟不知道怎麼個反應，那孩子卻拉著他的手，接過壯漢牽來的馬，向趙錦娘走去。

  趙錦娘本來就等的焦急，乍見王希孟被人牽在手裡不情不願的向自己走來，立刻嚇了一跳，連忙迎上去，給那半大的孩子行了一禮，「這位小公子，可是我兒子得罪您了？」

  「沒有的事，額...是他說你們家太遠了，我想送你們一程，夫人若是怕男女大防，大可放心，我今年才六歲，絕對不會給夫人名聲造成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