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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縱你壽長,生死兩茫茫3

2024-06-01 20:11:34 作者: 恬劍靈

  廣寧宮。

  戌時一刻,宮燈搖曳,聖駕至。周欽衍從御輦下來,在早已迎候的宮人問安聲中跨步入了殿門。

  他已經連著十日夜宿廣寧宮了,早已打破了後宮的平靜。

  後宮的美人們怨聲載道,就連向來看重孫裊裊的老君後都被攪了清淨,派了錢嬤嬤去周欽衍那頭好生囑咐了一番雨露均沾的道理。

  只不過,周欽衍卻依舊我行我素。今夜仍舊擺駕孫裊裊的廣寧宮。

  在瞧見跪迎的浮婼時,年輕的君王步子一頓,眸光明顯滯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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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個怎麼還是你?」

  突如其來的一個問題,倒是令浮婼微微一怔。

  今兒個她本不當值,只不過另一位告假的女史遲遲不歸,她替她多值了幾個夜當了幾回差。周欽衍這般發問,她狐疑地險些當場就要反問為何不能是她。他日理萬機,難不成還成日裡關心著她哪日當值不成?

  「咳咳。」兩聲輕咳,阻斷了浮婼的思緒。

  年輕的君王擺了擺手:「都起吧。」隨後也沒等她的一個答覆,便負手往前踱去。

  浮婼瞧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這是心虛的表現。

  她朝著張煙杆無聲地動了動唇。後者瞧見她的嘴型,搖了搖頭,表示堅決不肯出賣自個兒主子,忙跟上前去。後頭又一溜兒跟了四名御前伺候的內侍。

  *

  褪下了繁複的君後宮裙,摘下了隆重的釵鬟,孫裊裊的青絲用一根簪子隨意地挽起,垂落幾縷細碎的髮絲。身上是一件輕薄的紗衣,質地柔軟,不會過於暴露,卻平添風情。

  她裊裊婀娜地恭迎聖駕,並貼心地為君王投餵自個兒親自備下的糕點。

  周欽衍早已用過晚膳,且不喜這種過於甜膩的吃食,勉強用了兩口,便蹙著眉丟到了一旁。眼尖的宮人忙準備了盥洗用品,為其漱口淨手。

  將人都打發下去,殿內只剩他們兩人。

  淺淡的薰香充斥,一點點撩撥人心。

  「君上,咱們去內室吧。」孫裊裊巧笑倩兮,伸手便要去牽周欽衍的大掌。

  未料周欽衍卻是側了側身,利落地避過了她的碰觸。

  「以三表妹的性子,應不是那種急色之人才是。可每次本君過來,你都格外主動,是在擔心什麼嗎?」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輕佻玩味,雙眸中亦是含著笑意。

  明明是玩笑的口吻,沒有絲毫嚴肅之色。可偏偏聽在孫裊裊耳中,格外讓人心驚。

  這些日子,他夜夜宿在廣寧宮。在旁人眼中,他獨寵她早已是不爭的事實。可唯有她知曉,無論她使出何種手段,他都與她楚河漢界分明。同榻而眠,毫不逾矩。想當初他與她在宮外相會,她身上還帶著孝,他卻與她親昵至極。

  那般的極致反差,讓她竟產生了錯覺。

  那時她只當她將他玩弄鼓掌,難不成他竟是順勢而為,由著她對他撒下一張情網不成?

  「君上,你究竟怎的了?就因著裊裊曾說過想要奪得你的一顆真心,你便故意與我疏遠了嗎?」

  周欽衍似笑非笑,修長的手指從寬大的衣袍中一抽,竟是從袖角中抽出了一幅畫卷。他倏地將其朝她扔了過去:「你自己看吧。」

  孫裊裊心思一動,手略一遲疑便慢了半拍。畫卷直接落在了地上,兀自展開了一部分。從那展開的一角來看,畫上似乎是一個什麼人,露出了翩翩衣袂。

  她上前,蹲身,將畫卷撿拾。

  待到重新站起身時,她已經將畫卷全部展開。

  那畫上,確實是一個人。

  一個,女子。

  當那畫中女子的臉剎那入眼,孫裊裊竟是渾身一震。那些費心的籌謀,在這一瞬仿佛皆成為了一場笑話。在這個年輕君王的面前,自己就這般敗了,一敗塗地。

  不,她不能輸。她還有未竟之業,她還不能敗。

  有辦法的,她定然能扳回一局的,還有挽回的機會。一定有的,只需要她小心應對,給出一個足夠打動他的理由。

  「君上,你都知道了?」她試探道。

  周欽衍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本君還以為你會佯裝無辜地先發制人。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

  「裊裊不敢。」

  「說說吧,這是怎麼回事?」年輕的君王飲下杯中茶,好整以暇地睨著她,「你冒充誠寧伯府三小姐,意欲何為?」

  孫裊裊閉了閉眼,果真,他還是查到了。

  抱有的那一絲僥倖,不復存在。

  畫像中的,才是真正的誠寧伯府三小姐孫裊裊。她自小便被打發去了莊子上調養身子,與府中不曾走動,可笑竟是連被掉包了都不曾有人察覺。

  「君上容稟,我冒充孫三小姐,屬實是為了報恩。」孫裊裊斟酌著字句,語聲誠懇,「君上應也知曉孫三小姐是從旁支過繼到誠寧伯府嫡支的。誠寧伯不缺女兒,可缺的,卻是能為誠寧伯維繫人脈的嫡女。他那大女兒是吳氏與柳長津偷/情所生,當年以夭折的名義被弄出了府,府中的嫡女也便只剩下了二小姐孫昭昭一人。奈何一個嫡女壓根就不夠分。老君後需要誠寧伯府出一個嫡女入宮,而誠寧伯府還需要出一個嫡女與定國公府聯姻。這便是當年孫裊裊會有幸成為誠寧伯府三小姐的由來。想必君上知之甚深。」

  周欽衍點頭,算是默認了她這一解釋:「繼續。」

  孫裊裊凝神,愈發小心謹慎了起來,每個字出口,都揣摩了一番。

  「孫三小姐雖是成為了伯府嫡女,可過得卻並不舒心。所謂養身子,也不過是被送去莊子上好好調教。伯府除了重金聘人對孫三小姐教授琴棋書畫禮儀規矩,便不對她上心了。瞧我,與孫三小姐也不過三四分相像,如此正大光明地冒充孫三小姐這般久都不見伯府起疑,便可窺見一二了。」

  周欽衍適時地哼了一聲:「重利之人,不過如此!」

  孫裊裊暗自揣度著他的心思,繼續道:「孫三小姐心裡有了人,是以無論是被伯府送去與定國公府結親還是送入宮中,她都是不願的。恰巧我又承了孫三小姐的情,便答應代替她來破這一局。而她,則去尋自己的良人了。」

  「你承了她什麼情?」

  「彼時我不過是無依無靠的盲女,倒在了莊子門口,被孫三小姐好心收留,又延請名醫救治。我這雙眼能重見天日,全都仰賴了孫三小姐。這份恩情,君上覺得重否?」

  「倒也是有幾分重量。」

  「重見天日之恩,無以為報。我見她成日裡愁眉不展,便只得為她出此下策。君上若覺得我此等欺君行徑委實是重罪,那殺了我便是。此番能全了我與孫三小姐的恩義,我死而無憾!」女子字字鄭重,擲地有聲。那張楚楚可憐的面容上滿是淒楚誠摯之色。

  周欽衍卻是不以為然:「你說得好聽,當真只是為了報恩?」

  孫裊裊心頭一凜:「君上何出此言?我對孫三小姐報恩之心,天地可鑑!」

  「她以前才名不顯。你冒充她之後,短短時日便名冠京師,成為京師第一才女。你故意毀了與定國公府的親事,又顯露才名讓老君後重視你,不過是為了入宮。你之所圖,甚大。」

  女子面色鎮定,深情款款地望進他的眸:「君上為何不說,我之所圖便是君上呢?我千方百計毀了與定國公府的親事,千方百計地逢迎討好老君後,千方百計地在選後比試中脫穎而出,所圖,不過是君上,如此而已。」

  「哦?是嗎?」周欽衍不置可否,似仍舊帶著猜忌。

  女子卻是眸光灼灼,再次表明心跡:「君上是我心之所向!正如我選後時所言,我想要君上的一顆真心。」

  他似是被她的深情一震,面上終於有了一絲鬆動:「你究竟是誰?」

  「崔芷汐。」

  他蹙眉。

  「君上若想要知曉我的來歷,那恕芷汐無法相告。芷汐被孫三小姐所救醒來後便失去了記憶,不知曉前塵往事,也便只有這個名字,還留在腦中。」

  周欽衍輕嗤了一聲,這失憶,還真是夠流行的。

  浮婼失憶,不記得前塵往事。

  這不知來歷的崔芷汐,也聲稱失憶了。

  多說多錯,一旦說出的話有漏洞,便能讓他順著蛛絲馬跡查到真相。想要斷了他繼續查下去的線索,失憶,便是最好的推脫。

  他的視線落在她那張敷著脂粉的精緻容顏上:「你能一躍成為京師第一才女,想來失憶前必定家世不俗。興許家裡還曾為你延請過聲名赫赫的大儒。」

  崔芷汐一驚,心中驚濤駭浪,她竟是漏了這一點。

  不過轉瞬,她便又冷靜下來。

  以現在的年月來看,她那些曾經的師父們,早已作古。他想要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註定只能一無所獲。

  想通了這一點,她佯作驚喜:「我竟未曾想到這一點!若君上能為芷汐查出身份找回家人,芷汐萬死難報君上恩情!芷汐對君上之情,恐怕今生都無法斬斷了。」

  眸中對周欽衍的深情,似要溢出水來。

  *

  這邊廂周欽衍還未問完話便承受了崔芷汐的款款情意,而候在殿外的浮婼,則正和旁邊的宮婢偷偷咬耳朵。

  兩人甚至還打賭今夜會傳幾次水。

  浮婼對著手上的本子寫寫畫畫,最終和那宮婢對視一眼,悄咪咪溜達到了另一側的窗外,將雙耳貼了上去。

  聽牆腳這種事,她們作為尚寢局的人幹起來那是相當光明正大的。

  只不過,裡頭的聲音卻不對勁兒。

  那聲音氣若遊絲,仿佛有心無力壓根呼不出聲。浮婼一下子就聯想到了承寵時女子達到了極致的歡愉與痛楚的邊緣,想開口卻發不出聲……

  她暗道一聲不好。

  周欽衍竟不知節制到了這種程度,竟在房事上那般逞凶!若是鬧出人命,一國君後因著這點子床笫之事喪命,豈非滿朝譁然?

  未及多加思索,浮婼猛地奔向殿門,一把推開入內。

  然而,沖入內室之後入眼的一幕,卻是讓她的瞳孔不斷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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