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腔歡喜,空留余恨7
2024-06-01 20:11:19
作者: 恬劍靈
錢小公子給浮妍下媚藥是真,但揪不出他給浮妍下致命毒藥的證據。是以,在老君上發泄怒火般的一番拳打腳踢之後,周欽衍將錢小公子和春綰一道交由刑司局查辦。
至此,孫裊裊的自證清白以失敗告終,不得不暫時打道回府去探究原因。
回到誠寧伯府,她率先找到誠寧伯將事兒與他說了。後者直接便跳腳:「這狗雜碎竟然敢反口!」
孫裊裊沉靜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厭惡,隨後給他斟了一杯茶,柔聲問道:「爹,當時審他是由您親自坐鎮的。您仔細回憶回憶,他是在怎樣的情形下認下的罪責?」
「還能是怎樣?嘴巴嚴實得很壓根什麼都不肯說,爹就命人給他在不甚顯眼的地方動了刑。他受不住就什麼都交代了。」
「是他主動交代說讓婢子春綰給浮妍下的藥是致命的毒藥?還是在對他刑訊逼供時你們先說出口,再讓他承認的?」
誠寧伯蹙眉:「不一樣都是招供嗎?分那麼清作甚!左右當時他是清清楚楚承認了殺人,還簽字畫押了的。」
孫裊裊一嘆。也難怪誠寧伯府這些年日漸沒落,族中子弟也沒個撐得起門楣的。有誠寧伯這個糊塗的打頭陣,旁的人估摸著也不甚上進。也算是難為了老君後嫁入皇室後給誠寧伯府撐起的臉面。再大的臉面,這些年來也給敗得徹底了。
是以,此次的選後,無論是老君後還是誠寧伯府,都算是孤注一擲了。
「爹,你讓當時負責審訊的人過來。我有話要問。」
府上的大女兒是吳氏和人私通後假作早夭的野種柳茹芸,二女兒則是才名不顯的孫昭昭,唯有京師第一才女之稱的三女兒孫裊裊,才能登得上檯面,最有可能在君後之位上一搏。
如今選後的最後一輪,成敗在此一舉。誠寧伯深知此次周欽衍讓她自證清白的重要性,不敢怠慢,忙將那幾個負責刑訊的人都帶了過來。
「小的劉安,今兒個的刑訊小的全程都盯著。」劉安是這幾人中的頭,非常利落地聽候吩咐。
「你只需告訴我,那錢小公子招供說買通了浮妍的婢子春綰給浮妍下毒一事,是他主動交代的,還是你刑訊時誘哄的。」
劉安毫不遲疑道:「按照伯爺和三小姐的吩咐,小的們對他用了刑。小的在刑訊時只負責讓他交代出他是如何謀害孫三小姐的。他承受不住酷刑,交代出婢女春綰為他下毒以及一干被他買通的人等,一樁樁一件件皆是詳盡。」
孫裊裊沉吟。
也就是說,在刑訊時,錢小公子承受不住酷刑才承認下毒,並交代出了下毒始末。
因著他早先便讓春綰給浮妍下過媚藥,是以他在逼迫之下,只能將那媚藥當做致命毒藥來交代,以期不再酷刑加身。
明面上來看,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可孫裊裊卻覺得這錢小公子並不簡單。
讓自己的妾室與春綰的爹做下那等事來進而拿捏住春綰,如此這般拿捏人心的人,怎可能簡單?
她在淮煬侯府四處走動探查時,特意去過浮妍的院子。搬出君上的旨意來,讓婢子們配合她查案。
是這個春綰,讓她發現錢小公子寫給浮妍的酸詩,讓她發現錢小公子送給浮妍的那一箱箱不要錢似的珠寶首飾以及各種姑娘家喜歡的玩意兒,一步步讓她知曉這位富商家的小公子對浮妍情根深種,才讓她猜疑到了錢小公子身上。如今想來,春綰是因著她爹被錢小公子算計,想要趁此機會將錢小公子賣了,徹底擺脫他的控制。可她此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但凡錢小公子被查出,那她為他做事給浮妍下藥一事也便暴露了。所以她是打算與他魚死網破才會如此?
「裊裊,你可想到了頭緒?接下去該如何是好?」誠寧伯小心翼翼地詢問。
「爹,你將劉安派給我一用。」孫裊裊道。
「瞧你這話說的,爹的人你隨便用。府中的護衛要的話也隨你差遣。」誠寧伯大氣地放下話來。這種選後的關鍵時刻,他自然是要萬事順著她,只盼著她趕緊自證清白,為她奪魁君後之位奠定基礎。
「謝謝爹。」
劉安也極有眼力勁兒地抱拳:「三小姐儘管吩咐小的做事,小的絕對將事情給您辦圓兒了。」
「好。」孫裊裊眸色一深,也不客套,直接下令,「你帶上幾個得力的人,去查下春綰她爹,以及她與她家人的關係。」
「小的這便去。」
*
老君上發了一通怒火,淮煬侯和蔡氏也因著那錢小公子膽敢算計自己的愛女而怒不可遏。
老君上回宮時,也不見淮煬侯和蔡氏去送,倒是讓那些個弔唁的賓客瞧著覺得淮煬侯太不會辦事了些,對老君上這般不恭。自然,眾人也對老君上發怒的事兒津津樂道,明明老君上今日來的時候還面有哀戚與沉痛,對淮煬侯痛失愛女而表示同情之態,怎走時卻是板著張臉。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何事?
周欽衍倒是並沒有與老君上一同回宮,而是特意留下來與淮煬侯推心置腹般絮叨了許久,說得淮煬侯老淚縱橫。
暮色四合,天幕陰翳,侯府開始掌燈。周欽衍又被淮煬侯極力挽留用了素齋。
也正是這時,浮有財和浮書焌上門了。與他們一道兒來的還有一名小內侍,卻是在進了大門後深藏功與名,偷偷去找了張煙杆復命。
宴廳內,主家與同族之人坐了好幾桌,君王坐了首桌的主位。旁的賓客則又坐滿了好幾席。被留下用素齋的賓客不少,此刻闖入兩個不速之客,不免議論紛紛。有人眼尖,竟是認出了這便是侯府嫡長女的養父母家的人,小聲與旁人說道起來。
「侯爺,我家阿婼丫頭怎樣了?怎麼就毀容了呢!您這好歹也是侯府,怎還出了這等事兒。」畢竟侯府辦著喪事,浮有財也不敢像以前一樣總穿得喜慶,而是換上了一套發皺的玄衣。他找到淮煬侯那一桌,語氣急切,頗有點兒質問的意味。
浮書焌倒是比自己老爹先一步察覺了君上在此,忙拉著他跪下。
好歹人家君上還住過他們家那一進的院子呢,還睡過他的床榻呢,浮書焌自詡還是與君上的關係蠻親厚的。
周欽衍抬了抬手:「起身吧。」
浮書焌忙又扶著浮有財起來:「君上,我和爹聽聞阿姊出了事,情急之下匆匆趕至,還請君上恕我二人魯莽之罪。」
「拳拳愛女之心護姊之情,本君理解。你們盡可與淮煬侯訴說,本君只當個看客便是。」
「謝過君上。」浮書焌聽他如此平易近人之語,愈發覺得這位君上好說話,應是愛慘了他阿姊,這才會貴足踏賤地屈尊睡他們那破地兒。說不定日後還真能成為他姊夫呢!
他心裡暗暗琢磨著,愉悅地飛起,仿佛距離自個兒抱大腿的日子不遠了。
抱大腿歸抱大腿,但他可是極有原則的,科舉仕途堅決不會走捷徑!他可是要憑藉著自個兒的真才實學所向披靡封侯拜相!
亂七八糟想了一堆,浮書焌這才回過神來,他得體地朝著淮煬侯作了一揖:「侯爺,祖母和阿娘都不放心阿姊的情況。我和爹特意過來接阿姊歸家去住一陣子養傷。」
浮婼竟在侯府中出了這等事兒,淮煬侯也自知愧對她。只不過她如今好歹是他府上的嫡長女,卻被浮家人上門討要人,且還話里話外指責他沒有護住浮婼。淮煬侯說到底還是身居高位慣了,對於他們的指責心裡牴觸得緊,恨不得將人趕出府去。可周欽衍在這兒坐著呢,他面子上還不能與他們傷了和氣。
「阿婼既然是我侯府的長女,自然是該在府上好好休養。你們且寬心,她已經用過藥了,且還是宮裡的孔御醫和犬子親自施刀救治,痊癒的機率極大。再者,侯府中什麼名貴珍稀的藥材沒有?只有在侯府,她才能得到最好的治療。若是回到你們那地兒,單單是藥材這一塊,你們就要短缺了她,她還怎麼儘快將傷給養好?」淮煬侯說出了冠冕堂皇的勸誡理由。
蔡氏本就因著痛失了浮妍而心裡不快,如今見浮家人還來添亂,當即便道:「說句不好聽的,阿婼是我們侯府的嫡長女,是侯爺的嫡親血脈,與你們一家早就沒有了關係。若你們真的愛她,就不該再與她多加往來,讓她好好當她的侯府嫡小姐,與侯爺培養父女親情承歡膝下才是正經。」
若是平日,蔡氏必然不會說出這種糊塗話,且還是當著周欽衍的面說出。
淮煬侯拉扯了她的衣袖好幾下,都沒能阻止她停口。
浮書焌一下子就沒繃住,讀書人的執拗勁上來了,與蔡氏針鋒相對起來:「這位侯夫人,你好歹也算是一府的主母,沒想到竟是這般短視!我阿姊即便是你侯府的嫡小姐又如何?她難道就不是我阿姊了?她與我們朝夕相處那般多年,是我們浮家將她一手養大,是我們浮家人與她朝夕相對。難道就因著她是侯爺的血脈,她對我們的情感就該斷絕乾淨了?憑什麼她認祖歸宗了就不能再在我們浮家住?憑什麼她就不能再跟我們往來?要不改明兒咱們一起去市井說道說道這事兒,讓走過路過的看客們評評這個理兒,也讓他們好好瞧瞧淮煬侯和他的夫人是如何借著手中的滔天權勢逼著我們與阿姊斷絕關係的!」
「你!」蔡氏怒道,「巧舌如簧!胡說八道!拎不清!」
浮有財逢人便是憨厚地笑,如今見對方如此撕破臉面,也免不了冷了臉威脅道:「侯爺和侯夫人如果想讓我當著君上的面將我家阿婼丫頭是如何成為你們的嫡長女被你們認祖歸宗的事兒說個清楚明白,我是不介意的。」
編造假身份參與選後,這可是欺君的大罪,在浮有財眼中,別說是殺頭了,可能還得誅了滿門。
只不過他也硬氣。若是犯了欺君之罪,那也是侯府挑的頭。左右有君上在場,看他定奪。
至於淮煬侯,聽了浮有財那話心下卻是一緊。
是老君上和他商量妥當給浮婼弄了個假身份參與選後,君上也是默許的。可默許是一回事,真的將事情抖落出來卻是另一回事了。
眼見周欽衍抿緊了薄唇神色清冷,他忙安撫道:「老大哥,咱好好說話。你幫著我們撫養了阿婼這麼多年,我感激你都還來不及呢。咱們兩家可不能生了嫌隙。」
接下去的時間內,淮煬侯與浮有財一個勁地套近乎,蔡氏也不得不在淮煬侯的使眼色下對浮有財伏低做小說盡了好話,又答應他們帶走浮婼,才讓浮有財緩和了臉色。
不過最後浮有財還是忍不住吐槽:「我可擔不起侯爺的一聲『老大哥』,我比侯爺足足小了十歲呢!」對年齡,浮有財似乎有著格外的倔強。
周欽衍極力憋著,最終還是沒忍住,只得輕咳了好幾聲抑制住即將出口的笑聲。
「作為養父母擔心浮娘子的傷情,足可見浮家人對浮娘子的在意。」周欽衍一錘定音,「本君正好回宮,便送浮娘子一程。來人,去請浮娘子。」
*
浮婼得知浮有財和浮書焌上門來接她的消息時,正不顧臉上的傷和小喜子去了浮妍的院子挨個詢問她院子裡的婢子。
她還好奇自個兒這傷怎還傳到了浮書焌他們耳中。
還是小喜子機靈,悄聲道:「是君上的意思。他覺得您發生了這種事兒,在侯府未必安全。便派了人過去傳信,先讓他們將您接走再從長計議。」
浮婼唏噓,未料到周欽衍竟還為她如此籌謀。
她望了一眼屋子裡跪著的一干婢女,臨走前,指著一個道:「你,隨我一同走。」
這是浮妍跟前伺候的丫鬟,與春綰一樣是一等丫鬟,格外得浮妍的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