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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贈爾砒霜,請君笑納3

2024-06-01 20:10:13 作者: 恬劍靈

  葛氏到底還是沒能經受住兒子能站起來的誘惑,將手中的掃帚一扔,率先從假山中走了出去。

  浮婼又與她在花廳相談了許久。

  條件談妥,算是暫且安撫住了她。

  出了郭家大門,她抬眼望向天際,突然覺得腹中飢餓了起來。

  這種差事,還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

  *

  老君上強搶當壚女並將其踹死,又對其前夫痛下狠手廢其三條腿一事,一度令民怨沸騰,萬民請願,遊行示威,只求發落老君上。

  為著這事,朝堂上百官也分成了黨/派,摺子似雪花般堆積到了周欽衍的案頭。令他一度當了個甩手掌柜帶著小太子避去了宮外。

  如今,這件棘手的事,竟奇蹟般地消停了下來。

  據說是君上施恩,命御醫親自去了郭家為郭剛診治,而郭剛之母葛氏涕泗橫流地跑去了隔壁和人嘮嗑,一不留神說出了郭剛曾受了老君上的好處將對自己情深義重的髮妻休了送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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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無心之言霎時便經由這鄰里之口,口口相傳,飛速流傳開來。

  原本因著皇權相壓不得不休妻一事,其中竟還摻雜著賣妻求榮的真相。這於讀書人而言,這郭剛行逕自是極為唾棄之事,於市井百姓而言,對其行徑亦是鄙夷至極。

  不知不覺中,百姓對郭剛的慘狀竟同情不起來了。只不過對那當壚女被踹死一事義憤填膺,依舊聲稱老君上犯法與庶民同罪,理應還被他強取豪奪的可憐當壚女一個公道。要求君上嚴懲老君上。

  正當此時,有幾名在請願一事中叫囂得最厲害的書生竟是同時被擄,手不能動口不能言,被扔到了郭家郭剛所住屋子的屋頂。

  夜半,他們竟是聽到了郭剛與葛氏相談時的驚天之語。

  那郭剛提及被自己休棄慘死的髮妻,竟滿是厭惡。

  「她說要去攀老君上的高枝,可又嫌棄老君上的身子。在宮中戒嚴沒能順利入宮時,她無路可去便來投奔我。那日雨疏風驟,她借著驚懼之由闖入了我的房上了我的榻,多年夫妻親密的事兒早已做過千百遍了,我抵抗不住她的風情,按捺不住再次碰了她。事後我是親眼看著她喝了藥才放心的。沒想到她竟還懷上了!阿娘,你得信我,是她主動的!我給老君上戴綠帽一事,皆是這破爛貨自個兒的主意,還利用了我一把!她是知曉老君上那方面不行子息不豐,擔心入宮伺候老君上不能有個一兒半女傍身,等老君上去後就會老死宮中,想給她自個兒謀個出路呢。給老君上戴綠帽混淆皇室血脈,也虧她想得出來!若我早知曉她打的這算盤,我是打死也不敢再去碰她的。這事一旦被落實,我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啊!如今被這賤人將我害成這副鬼樣子,我生啖了她的心都有了!她倒好,死了一了百了,還要讓我受不能人道之刑!兒愧對阿娘!日後再不能娶一房新婦伺候在阿娘身旁為阿娘添個乖孫,是兒糊塗鬼迷心竅被那賤人鑽了空子!」

  「可苦了我兒了!你如今雙腿能被御醫治好已是萬幸。這命根子,需得再仔細調理一番,若不行咱們再去抱養一個養在膝下。有這宅子和滿屋金銀玉器,我還不信買不到一個像樣的新兒媳!咱不怕,娘為你淘來了一些畫集,即便你不能人道了,也不會委屈了你下半生該享的歡愉。」

  那些個書生被迫躺在屋頂上,竟是將那些個話聽了個真真切切。

  好在時值夏日,他們露宿了一夜身子倒也尚算吃得消。大清早的,手不能動口不能言的眾人才總算是恢復了知覺。他們使勁了法子終是從人家的屋檐上落了地,被一聲驚呼聲嚇得齊齊摔到了人家院子裡,與葛氏大眼瞪小眼。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書生之口,更是有口若懸河之能。他們繪聲繪色地將那葛氏與郭剛之言傳了出去。在葛氏母子口中極為不堪的當壚女,竟令為她之死奔走忙碌的百姓們感覺被狠狠打了個耳刮子。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當初為當壚女之死叫囂得最凶的,莫過於對這座朝堂寄予厚望喜好仗義執言的書生們,如今知曉當壚女有了瑕疵,這些個書生們亦是深覺被狠狠打了耳刮子。

  自此,萬民請願不能成型,而遊行示威希望重懲老君上一事,自是不了了之。

  民間不再鬧騰著治罪老君上,百官們也不好再上摺子讓君王左右為難了。

  此事對大多數人而言,自此算是告一段落。

  浮婼卻到底還是有些遺憾。

  此事的結果雖是自己一手促成,可到底還是有些令她無法贊同之處的。

  無論當壚女是否是存有擾亂皇室的居心,她被老君上踹死是事實。

  如今百姓只不過是被她與郭剛接連反轉之事震驚得碎了三觀,不願再替這樣的人奔走鳴冤。

  於老君上而言,只能說他運道好,這郭剛和當壚女皆存了歹心並非全然無辜。他算是躲過了這萬民施加的劫難。可皇權之下隨意碾死螻蟻的行徑,從本質上而言卻並未改變。

  自己的命運輕而易舉便能被上位者拿捏,這世道終究還是有太多不公。

  *

  差事辦完了,浮婼自然得去入宮復命。

  自然,她還存著趁復命的機會「偶遇」下小太子的心思,與他冰釋前嫌,順便再探一探他的身份來歷。

  說到底,浮婼會這般盡心地辦此事,一來是被周欽衍拿著浮書焌威脅,二來也是為了晏晏。

  晏晏是親眼目睹她在莊子的深潭捉弄他父君的,對她的成見極大。可她壓根沒機會向他解釋她會那般做,是周欽衍不仗義害她落水且眼見她溺亡卻不施救在先。

  為了挽回晏晏對她的觀感,她不得不多為他的父君辦好差事,讓他明白她是極為得用的,哪怕不是他父君手中的一柄好刀,那也是能為他分憂的。

  自從在莊子上見過晏晏,她倒是沒再夜夜夢見他了。可正是因此,她才會愈發懷疑她與他的關係。

  她不信那些夢境只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

  更不願相信夢中那般鮮活的人出現在她面前,頂著那張與夢中喊她阿娘的小童一模一樣的臉,只是巧合。

  「浮娘子,您可算是來了。君上親自吩咐讓奴才在此處候著您,可不能被老君上的人給捷足先登了。」

  一入宮門,浮婼便被熱情洋溢的小喜子給迎著了。

  無需她下馬車,竟是得了旨意獲准長驅直入。

  坐在馬車上,她不解:「老君上有意召見我?」

  小喜子與車夫一道坐在外頭,隔著道車帘子回稟:「是啊,老君上這事兒解決得如此利索,喜不自勝。原本君上禁了他的足,他不顧攔阻直接跑到了君上的乾洺宮炫耀自個兒沒事了。君上見他囂張得忘了形,怕他記吃不記打,便直接給他潑了盆涼水,說此事若非他派了你處置,他就等著百姓繼續追著他喊打讓他抵命吧。一知曉是浮娘子您從中插了手,老君上就……就蠢蠢欲動起來,好幾次都要下詔命您入宮回話呢。」

  「蠢蠢欲動」一詞,竟被小喜子用出了一番點睛之意。

  浮婼倒是不懼老君上對她做出點兒什麼。畢竟上次她可是對他說了些她愛慕周欽衍的話,打消了他的那些個盤算。他那般多女人,總不至於和兒子搶女人吧。

  「興許是老君上覺得我助他有功,打算對我封賞一番呢。」浮婼隨意玩笑了一句。

  「希望僅只是如此吧。」小喜子附和了一句,瞧見了前頭的宮宇,他笑道,「浮娘子,前頭便要到了。」

  恰在此時,穩穩地在宮道上行走的馬車卻是急急一停。

  「吁——」伴隨著車夫的勒馬急停聲,馬車就這般停止了走動。

  浮婼聽到了小喜子恭恭敬敬地與人見禮的聲音。

  「錢嬤嬤,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馬車內的是浮娘子吧?娘娘有旨,讓浮娘子前去敘話。」錢嬤嬤的聲音一板一眼,竟是料准了馬車內坐著的必定是浮婼。

  浮婼暗暗一嘆。

  躲過了老君上,卻沒能躲過老君後。

  這老君上和老君後,說到底竟還是老君後棋高一著,早早遣了心腹在她入宮面聖的必經之路上等著截胡。

  只不過老君後找她又是為了什麼?

  小喜子為難道:「君上還在等著浮娘子覲見呢。錢嬤嬤勞煩與老君後娘娘說一聲,待浮娘子見過君上,再去鎏佛宮不遲。」

  錢嬤嬤卻是一步不讓:「娘娘說了,她那頭也挺急的。君上以孝治國,當是不忍越過老君後的。不過是見個人,讓娘娘先見了浮娘子又何妨?」

  這馬車外的兩人竟為了她而誰也不讓誰。

  浮婼不明白老君後為何找她,可她卻明白老君後找她必定不會有好事。

  本著不給自己找麻煩的原則,她正琢磨著是下馬車委婉謝絕一番,還是趁著錢嬤嬤不備先往周欽衍那處跑去尋他庇護一二,便聽得馬車外又響起了一道醇厚如酒釀的聲音。

  「錢嬤嬤這是要跟本君搶女人啊。怎麼著,你是替母后拿孝道來壓本君了?」

  聲音明明輕佻隨性,卻有著一股子雷霆威壓的氣勢。

  霎時,馬車外一片跪地聲以及問安聲。以及,錢嬤嬤解釋的聲音:「老奴不敢。娘娘急著見浮娘子,老奴也是想要為娘娘分憂。」

  「若母后真的心急見到浮娘子,那她就該如本君一般親自來迎。她既未親至,想來也算不得急。嬤嬤且帶著你的人回去吧。」

  浮婼也不急著下馬車了,而是豎著耳朵悄咪咪聽著周欽衍單方面吊打錢嬤嬤。

  只不過,她都沒來得及嗑上點瓜子聽一齣好戲,這戲便迅速落幕了。

  「出來吧。」是周欽衍的聲音。

  馬車簾被男子修長的手指掀起。那指骨分明,卻染著一絲蒼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浮婼鑽出馬車,剛要踩著腳踏下去,眸光瞬間跌入了那站立在一側的周欽衍的眸中。

  她站於高處,竟有種居高臨下俯視他的感覺。

  可偏偏他一身帝王之服,騰龍在身,金絲勾勒,玉帶束腰,勾勒出勁瘦的腰身,此刻那俊顏微展,對著她似笑非笑,竟頗有種龍章鳳姿之儀。

  她的心跳,竟不自覺加快了幾分。

  周欽衍見她遲遲沒有動靜,不耐地伸手將人一攙,竟是堂堂君王之尊伺候起她下馬車來了。

  撐著他的手臂,浮婼踩著腳踏下了馬車。

  這才朝著他見了禮:「阿婼謝過君上。」

  鬆開手,周欽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卻是蹙著眉丟出了一句:「你今日這身也忒丑了些,往後別穿戴草綠了。」

  這草綠色招你惹你了?

  此前怎不見你對這衣著和首飾的意見這般大?

  浮婼霎時便想到了老君上,當即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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