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贈爾砒霜,請君笑納2
2024-06-01 20:10:11
作者: 恬劍靈
張煙杆一臉為難,吞吞吐吐:「小喜子倒是回來了,也到老奴跟前回了話。可……可那話老奴有些難以啟齒,不敢……不敢……」
「傳了些什麼如實回稟便是,從何時起那些個話還需要你過濾一遍再入本君的耳?」本就疲於應對老君上鬧出來的亂子,周欽衍還置著氣呢,這會子聽他如此,愈發怒火難消。
張煙杆慌地跪下:「老奴不敢!」
「那就說!」
「小喜子回稟,說浮娘子那頭還在想法子解決這事兒,希望君上再寬限幾日。至於您命她參與選後一事,浮娘子傳過話來,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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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欽衍橫過去一個眼刀:「把她原話道來。」
「浮娘子的原話說,說……」張煙杆一閉眼一咬牙,模仿著浮婼的口吻豁出去道,「孫三小姐之事阿婼已經知悉,若君上是想要利用阿婼試探三小姐,望君上三思,切莫寒了她的心。」
周欽衍細細品了一品這話,扯唇:「這話倒像是她會說的。不過此話有何難以啟齒的,值得你那般吞吞吐吐猶猶豫豫?」
「既對她動了心就索性將心敞開些,別把我當你倆感情的試金石。別拿這種瑣事煩我!要不然老君上那事兒我沒心力解決了!」張煙杆一股腦兒全說了。
寂靜,詭異的寂靜。
周欽衍算是聽明白了,人家那是拿老君上的事兒威脅他呢。
本是他以浮書焌來要挾她,結果反倒被她拿此事要挾上他了。
呵,還真是會活學活用,這一招倒是用得爐火純青。
且話里話外,還帶著不滿的小情緒,瞧把她給能耐的。
明明糟糕的心情,不知怎的,只要想像著她說那話時的神色,竟奇異地被安撫了,心緒竟也平和了下來。
他勾了勾唇:「擺駕長壽宮。」
*
老君上的長壽宮。
外頭是重重禁軍把手,一見到君王親臨,早有那為首的帶頭下跪行禮。
周欽衍問道:「老君上如何了?」
事情畢竟鬧得挺大,他再次禁足了老君上。
那負責看守的人回稟:「老君上每日裡必會發泄些火氣,但每日送的膳食卻是照常用的,前兒個夜裡不知寵幸哪位貴人時身子不適急急宣了御醫,御醫說是性事所致開了藥,一切安然無恙。」
周欽衍覺得自個兒耳根子有些發燙,沒耳聽。
果真是夠混帳的,在美色一字誤了事兒,事情未解決,竟還有心思和那一干妃嬪玩樂。而且還因著性事延請御醫,當真是為了下半身連臉面都不要了。
他不覺丟人,他這個當兒子都替他臊得慌。
「開門!」他沉聲吩咐。
長壽宮殿門打開,周欽衍大步往裡走,俊臉緊繃。張煙杆緊隨其後,心裡頭七上八下的。
一路走過,長壽宮依舊還是那般奢靡,只不過奴僕們這幾日都躲了懶。猛地見到君王駕到,猶如驚弓之鳥般紛紛從躲懶狀態中醒了神,跪地迎駕。
周欽衍懶懶斜了這亂糟糟的場景,未置一詞。
直到入了殿內,揪著了正沉醉美人香的老君上,他直接便命張煙杆去將人從美人身上扯下來。
那美人跪地,頗有點兒瑟瑟發抖。
見君王沒有問罪,又楚楚可憐地望了一眼老君上,這才退了下去。
說起來,這又是個老君上仗著權勢從宮婢裡頭挑中的女子。他貪鮮,早年那些個跟著他的妃子,年老色衰,他自是不願再碰的。每每遇到個可著心意兒的,無論是宮內還是宮外,都想著弄到手。
老君上被張煙杆弄下榻,倒也不惱。
反正他已經完事兒了,正回味著呢。他被禁足這些日子暴躁易怒,一見到周欽衍過來,原本是要斥責這個大逆不道的豎子,可因著回味得太過於享受,打發走拉扯著他的張煙杆,竟席地而坐。
他坐在殿內鬆軟厚實的紅毯上,朝著自己的兒子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個兒旁邊的位置。
張煙杆一驚:「老君上,萬萬不可啊!」
「滾邊兒去!本君能坐得,他怎就坐不得了?你這狗奴才敢壞了本君與美人的好事本君沒治你的罪就該燒高香了,這會子竟還聒噪得厲害!」
「您和君上皆是尊貴之軀,不可……」
「老煙杆,你這話就有點兒馬後炮了。本君適才席地而坐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話啊?非得等到本君招呼自個兒子坐旁邊時你來了這麼一句。哼!生怕咱們的好君上不知道你這位總管事事為他著想似的!」
這話,張煙杆可不敢接。
老君上這是擺明了說他不待見他這位過氣的前任君王,只知道對現任君王拍馬屁呢。
多說多錯。
可不說不勸,也是錯。
奴才難為啊。
周欽衍卻是揮手示意他下去,撩袍,渾不在意地與老君上坐到了一處:「父君這是有話對兒子說?」
老君上當即便點頭:「可不是嘛!老子憋屈啊!被外人欺負,還被你這個親兒子欺負!這當壚女一事,可把老子害慘了!」
腹中早已積攢了一堆話,老君上與他掏心窩子宣洩了一通。
「老子才是那個受害的!她那夫家拿了錢卻還占了老子女人的身子,險些就讓老子當了便宜爹,混淆了皇室血脈!單單是這一點,就不能輕饒!老子不過是廢了他兩條腿一條命根子,沒取走了他那條命已經是天恩浩蕩了!」
「怎麼著,如今他倒打一耙,只揪著這一點不放,怎麼不說自己賣妻求榮的事兒?當初老子派人將東西送到他那處時,他是丁點兒猶豫都不曾,就休妻將她拱手讓了出來!」
「既然讓出來了,就別再碰啊!竟趁著宮中戒嚴本君沒能順利將人接入宮,他竟將已經屬於本君的女人再次壓在了身下給本君戴起了綠帽,竟還成功播下了種!」
說到最後半句,老君上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他在子嗣一途上艱難,無論怎麼在女子堆中耕耘,這幾十年來都只得周姝和周欽衍姊弟。可旁人輕輕巧巧一播種就能結出個果來,可不把他給氣炸了羨慕壞了嗎?
說到底,這其中他最氣的,不是被戴了綠帽,而是人家那強過他的播種能力。隨隨便便試了幾次便能栽種成功!他辛辛苦苦耕耘幾十年相比與之相比,竟顯得他是個廢物一般。
這些個車軲轆話,老君上反反覆覆說著,將自己說得如同一個受盡苦楚的苦主。隨即又怒罵那些膽敢上摺子讓周欽衍處置他的百官,又罵那不識相的百姓。
最終,老君上罵盡興了。
而周欽衍,也聽得耳朵起了繭子。
從老君上宮裡出來,周欽衍那張俊臉緊繃,山雨欲來。
他冷聲道:「那當壚女的前夫現今如何了?」
「正癱在床上呢,據說人已經毀了。他家就那麼一根獨苗,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這麼與皇家槓上了。」張煙杆小心翼翼地回道。
*
與此同時。
郭家。
浮婼站定在門前,對著守門的小廝道:「勞煩通傳,我是奉君上旨意來解決此事的。」
那小廝小聲提醒道:「這位娘子還是請回吧,我的主家不太方便見客。您這般瘦弱,小心吃了虧去。」
他這話剛落地,斜刺里便傳來一道不滿的聲音。
「又是哪個來了啊?怎麼著,覺得我們家只有孤兒寡母就覺得好欺負了是吧?告訴你,我兒如今成為了廢人,老娘即便是豁出命去,也要與這不公的強權斗上一斗!」
一位五旬左右的健壯婦人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插著腰氣勢十足。她體態微豐,臉色黝黑,肌膚粗糙,一看便是長年勞作所致。
都說為母則剛,浮婼今次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那小廝見主家出來了,忙稟報:「這位娘子說是奉了君上的旨意來解決少爺的那事兒。」
君上?
葛氏怔了怔,隨即扯開了嗓門道:「事情鬧大了,君上終於坐不住了,是想要替他老子將這事遮掩過去嗎?想得美!把我兒害得那麼慘,那荒淫無道的老君上必須得給個說法!」
浮婼與她見了一禮,直言道:「這位嬸子,您是希望老君上也廢了一雙腿廢了子孫根?」
聞言,葛氏一滯。
這一點她並沒有想過。
讓曾經的一國之君,如今的老君上廢去雙腿廢去命根子?她從未想過能夠辦到,也從未想過要讓他付出如此代價。她不過是見著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兒子從今後成為了廢人,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兒子此後只能半死不活地癱在床上,心裡頭氣不過,想要給他討一個公道。
浮婼見她不答,索性便入了院子,讓小廝重新關上門,免得這些個議論當今君上及老君上的話被旁人聽了去。
小廝見主家沒有反對,便依言照辦了。又去了郭剛的房間照看,透過那支起的窗欞悄悄地遠遠觀望院子裡那一切。
浮婼環顧著四周。
這是個一眼望得到頭的宅子,一進的院子,五臟雖小內里卻是樣樣俱全,單單是這個院子裡,假山花圃,甚至還有人工湖以及名貴錦鯉,處處透著精緻與典雅。
這,不似葛氏這般不懂打扮的婦人會用心雕琢出的宅子。
浮婼心裡有了計較,再開口時,語氣便穩了許多:「聽聞此前嬸子您與您兒子兒媳是一道兒住在那租來的酒鋪的。後來您兒子休妻,您家突然就有錢買下了這麼一套宅子。嬸子應當是知曉,這宅子是怎麼來的吧?」
「你渾說什麼呢!」葛氏語聲尖銳,面色不悅。
「這是您兒子賣妻,您賣兒媳得來的。」浮婼擲地有聲。
被這般直白地道出事實,葛氏心頭一緊,竟是抄起了門後的掃帚便要來打:「我那兒媳伺候婆母體貼周到,對我兒更是噓寒問暖,與我兒一道兒打理酒鋪生意,神仙眷侶一般!若非老君上為老不尊強搶民婦,我兒怎能狠心將她休了?他那是想保全她,讓她遠遠地躲開了那色慾熏天的老君上,希望能給我兒媳一條生路!」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似是說給浮婼聽的,又似是說給她自己聽的。也不知是要讓浮婼信服,還是要令她自己信服。
浮婼躲避著她的掃帚,暗嘆這婦人腳上的功夫了得,都五旬的人了竟還如此手腳靈便。
她在那假山中穿梭,回身道:「這些鬼話連您自個兒都不信,還想著說與誰信呢?」
「你給我閉嘴!」葛氏怒喝。
「嬸子,這宅子不會說謊,這宅子裡的金銀玉器不會說謊。而您那酒鋪歷年的帳目也不會說謊。」浮婼躲避著那即將招呼到後背上的掃帚,「最關鍵的還是那封休妻書。若真是想要保全了您兒媳,為何不寫一封和離書?說到底,還是您那兒子郭剛覺得和離書會讓他失了顏面,休妻書更能彰顯他的夫綱,也能讓老君上明白他的心意已決。老君上搶人固然不對,可你們賣妻求榮賣兒媳求榮,又該怎麼算?賣了之後又還想著借著前兒媳的肚子偷偷留個種希冀他未來封王承爵,算盤打得這般響,您有考慮過一旦東窗事發您前兒媳和肚子裡的骨肉會有什麼下場嗎?哦,您不在乎,您兒子也不在乎,反正她已經是下堂婦,你們覺得即便是被查出來,也與你們無關。」
「胡說八道!若我真的那般看重身外物,我會幾十年如一日穿得這般寒酸,會這般不懂得保養自己,做什麼事都親力親為?你這娘子嘴巴倒是毒得很!放屁拉屎一流!」
見將她氣得狠了,浮婼見好就收,軟下了語氣:「是是是,是我偏激了。但此事,嬸子您也當知曉您和您兒子錯處一大把。既然君上有意息事寧人,咱們還是坐下來慢慢商量如何?嬸子若是願意,興許您兒子能有機會站起來也說不定呢。」
聽著浮婼說的前面那些個話,葛氏已經不耐煩。
直到聽她說自己兒子能站起來,她雙眼放光,竟連臉上的褶皺也鮮明了起來。
「你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