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塵埃落定,真相如浮雲15
2024-06-01 20:09:32
作者: 恬劍靈
順著這小孔,浮婼小心翼翼地偷窺著另一頭。
她原以為那頭那般安靜是因著人都不在院中,而是去了正廳談話。沒承想這麼一窺探,竟唬了自個兒一跳。
這一個個的,竟都在院子裡杵著。默不作聲的,仿佛在無言地進行對峙。也不知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多久,竟沒人打破僵局。
一棵二三十年樹齡的樟樹樹冠之下,定國公坐在石凳上,手撐在那石桌上,怒瞪著底下跪著的三人。
這依次跪著的,正是棱大公子棱齊修、棱三公子棱齊安以及柳茹芸。
華服公子,如花美眷,若是不知這其中的糾葛,只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兄弟爭女以及棒打鴛鴦的事兒。
浮婼見著國公爺那怒容,心神便是一凜。她視線微移,猛然發現那跪著的三人中的異樣。
棱三公子手邊的瓷碗碎片砸開,而他的手上應是被那熱水灑中,紅腫了一片。偏生他還硬挨著,也不說話。
靜默流轉,最終是柳茹芸沒忍不住,不顧定國公的施壓,去打了井水一點點澆在了棱三公子起了水泡的手上。她那張媚臉上有著焦急之色,還有些不放心地向定國公告罪:「國公爺,三郎的手得儘快醫治。至於其它的,求您日後再問吧。」
她一襲嫣紅竟比花嬌,額間花鈿如那彩鳳,傲視人間。可她卻收起了往日裡的張揚,語氣中滿是謙卑。
「三郎,你怎樣了?」女子的語聲柔和,滿是關切。
定國公本欲接著動怒,可見自個兒子的手確實是不成樣了,這才隱下了怒火。
然而棱齊安卻是望著自己面前的柳茹芸,壓低了嗓音,山雨欲來:「你喚我什麼?」
柳茹芸面色一白,竟是難以發聲。
「你喚我什麼?」豈料棱齊安竟是步步緊逼,眸色灼灼。
「安郞。」柳茹芸最終抵不住他的壓力,換了另一個稱呼。伴隨著她這一喚,她的語聲竟是一變,細膩婉轉,柔腸百結一般,再配上那收斂起的張揚姿態,一副羸弱嬌軟之態,仿佛風一吹便會被刮跑,我見猶憐。
這神態,與柳姨娘何其相似?
尤其是那一聲「安郞」,竟是與柳姨娘的聲音一般無二!
浮婼有些震驚地瞧著那一幕,身子竟下意識往後一退。失重的感覺傳來,她才驚覺自己一腳踩空,即將栽倒。
然而所謂的疼痛並未到來,她但覺背上被一隻強有力的大掌撐住,人已經借著那勢頭站穩。很快,她的旁邊便擠過來了一顆腦袋,這顆腦袋的主人口中道出了一句極為欠扁的話。
「看來浮娘子沒有偷雞摸狗的能耐啊,不過偷窺一下就險些讓自己受傷。丟人啊。」
年輕的君王輕飄飄地說著嘲諷的風涼話,面上戲謔,還不吝睨了她一眼。見她站穩,這才撤回了大掌。
「阿婼這般行事是頭一遭,哪兒及得上君上輕車熟路啊。」浮婼不甘示弱,朝著他回敬了一句。
周欽衍被他氣笑了:「浮娘子倒是牙尖嘴利,本君剛剛真應該看著你倒地,瞧瞧美人落難時的模樣,也省得被你這話給刺著了。」
這回敬個一次也便罷了,浮婼可不敢真的得罪這位主。要不然吃虧的還是自個兒。
她回眸望他:「若君上想看,阿婼隨時可為君上表演摔跤、崴腳、落湖、墜馬等曲目,包君滿意。只不過——」
被她的話勾起了興致,周欽衍追問道:「只不過什麼?」
「阿婼有心表演,可君上屆時有時間看嗎?君上百忙中抽空出宮自是要守著孫三小姐你儂我儂,哪兒還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在此等微末小事上。」
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這字裡行間皆是讓人心驚的字眼。
周欽衍當即沉下了臉色:「浮娘子慎言。三表妹冰清玉潔,你這是想要說她身處深閨卻與本君不清不楚私相授受嗎?」
「阿婼怎敢?」浮婼為自己叫屈。
「最好是如此。」
然而周欽衍這話才剛落地,浮婼便補上一句:「明明是君上威逼利誘才令孫三小姐不得不屢屢與您相會。畢竟您貴為一國之君,想要見一個人,還有見不成的?」
周欽衍額上滑下黑線。
這女人,是擺著法兒地說他仗著身份強人所難呢。
「衛如崢,將她給本君……」
既然她非得說他仗勢欺人,他便仗勢欺人給她看看。周欽衍當即便吩咐一旁的衛如崢。
只不過他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便被浮婼捂住了唇。
女子的柔荑觸感柔軟,那手心就這般壓在他的唇上。
他甚至還能從那貼近的距離感受到她手上的淡菊馨香。若有似無,一縷縷縈繞在他的鼻尖。
鬼使神差的,周欽衍竟動了下略顯乾燥的唇,舌尖就這般猝不及防地滑過她的手心。
酥麻的感覺傳來,浮婼猶如被電觸一般飛快鬆了手。她還來不及去思索這詭異的感覺,臉上卻是嚴肅地勸誡道:「君上您小聲些,您想發落阿婼什麼時候都成,咱能等先聽完隔壁的牆角嗎?」
經歷了剛剛那番變故,周欽衍略有些不自在,應了一聲:「也不是不行。」
如此這般,兩人倒是都消停了。
一旁的衛如崢目睹這一幕,神色如常。倒是張煙杆和那些個禁軍,都心照不宣地默默回憶君上至今為止近的女色有幾人。
回憶來回憶去,除卻那些個被扔去給老君上的,也便僅有這一個被傳出了「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浮娘子。
哦,自然,還有被君上惦記上的孫三小姐。只不過孫三小姐的容貌委實是尋常,比不上這浮娘子,令他們下意識想要忽略。
眼見選後在即,眾人心裡也有各自的小心思。
尤其見周欽衍在浮婼屢次大不敬之後還這麼輕描淡寫地讓她應付過去了,便愈發覺得該下個注了。
君上對浮娘子的容忍度,確實是高了些。
下注,回頭便搞個賭局下注去。
*
浮婼和周欽衍自然是不知曉兩人之間那你來我往劍拔弩張的一幕瞧在這些人眼中是另一番深意。
兩人消停下來,浮婼和周欽衍又輪流湊上了那小孔,偷覷對面的情形。
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而是對面去請來了大夫,為棱三公子清理著那些個血泡。柳茹芸則輕柔地執著棱三公子的手,一聲聲喚著「安郞,我離不得你」,如此這般的情話,車軲轆話一般,讓人聽著有些肉麻。
只不過那聲音,依舊與柳姨娘的聲音一般無二。
隨著那一聲聲安郞,浮婼的腦中也不斷地閃現著那些個碎片,似要極力將一些線索拼湊完整。
周欽衍見她突然之間沒了動靜,狐疑地伸手在她面前搖了搖。
「莫不是受了暑熱?」
下一瞬,他的手指卻被她握住。她的力度極大,聲音竟染上了興奮。
「君上,我想通了!」
「想通便想通,又藉機輕薄本君。你這顆腦袋是真的不想要了?」周欽衍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仿佛是要甩掉腦中的紛亂雜緒,只不過他卻又迅速警醒,「你想通什麼了?」
浮婼此刻也顧不上介意他那一天到晚給她冠上輕薄他的罪名了。反正她這顆腦袋至今還穩穩長在脖子上,被他多說上幾句便說上幾句吧。
她稟道:「君上,您剛剛聽到柳茹芸說的話了吧?」
「是又如何?」
「她學柳姨娘喚棱三公子『安郞』,且觀她神色,也儘量學著柳姨娘。最重要的一點是,您不覺得她那聲音與柳姨娘一般無二嗎?」
周欽衍好笑道:「無論是柳茹芸還是那柳姨娘,本君都與她們不熟,何故去記住她二人的聲音?」
這一點,浮婼倒是沒有想到。
這位君王還真是不好伺候。
浮婼卻是望向衛如崢:「衛統領覺得呢?」
衛如崢能伺候在周欽衍跟前,自然有著過人的本事,他的耳力,輕易便將隔壁院子的動靜聽了去。且作為禁軍統領,總會格外關注一些細節。更別提人的聲音了。
他見周欽衍朝他點頭,這才答道:「柳茹芸應是故意學著柳姨娘的聲音,二者聲音極為相似,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周欽衍不以為意:「這又有什麼?柳茹芸學那柳姨娘的聲音,不過是為了能夠留在棱齊安身邊。沒聽見他反覆強調讓他喚他什麼嗎?柳姨娘死了,他痴情於她,想找個替身在身邊,合情合理。再者這柳茹芸與柳姨娘是姊妹,他應是更加滿意這個替身的身份了。」
「可這天底下,怎會有學人的聲音竟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之人?」
「你想說什麼?」
「除非這人本就精於此道。」浮婼道出自己的猜想,「君上可還記得,柳姨娘是被何人從誠寧伯府名下的首飾鋪子迷暈?」
這事早先浮婼進宮時與他稟報過,周欽衍不假思索道:「一個擅口技之人,迷暈了那柳姨娘,又支開了跟在她身邊的兩個丫鬟,藉機將人擄走。」
柳姨娘的乳母曾說,當日那兩個丫鬟是隔著帘子聽到了柳姨娘吩咐她們去採買糕點小食。可柳姨娘事後卻說根本不曾吩咐過她們。
於是,她得出了迷暈柳姨娘的人擅口技的結論。
如今,聽到柳茹芸模仿柳姨娘的聲音,浮婼竟有種原來如此果真如此的感覺。
「君上,阿婼懷疑柳茹芸便是這個人!」浮婼的話語擲地有聲,美眸望向周欽衍,凝著一絲篤定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