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抽絲剝繭,妾與君安5
2024-06-01 20:08:12
作者: 恬劍靈
後宅是女眷的住所,若讓男丁們過來,多有不便。於是定國公府上所有男丁皆被安排到了前廳。
棱老夫人年事已高腿腳不利索,叮囑戚氏和胡氏過去前廳盯著進度,隨時讓人傳信到鶴年堂。
此種認人的事兒,哪兒能真的勞駕到當今君上?
是以,浮婼和戚氏、胡氏一道兒過去,周欽衍留在鶴年堂陪著棱老夫人敘話,張煙杆留下來伺候著,喚了小喜子跟過去。
然而他們這一行人還未出垂花門,便見到斜刺里兩人在幾個婢子的追趕下風風火火地闖了過來。
「都跟你們說了我們是來找我們家姑娘的,你們這些人怎麼就認死理呢!我家姑娘是昨日隨著君上來定國公府的,君上和長公主都離不得我家姑娘呢!我們見她遲遲不歸家,上門來關心關心她還有錯了?」
那拄著手杖的老太太仗著自己年歲大,讓身旁的少年扶著,就這麼以著那年邁的身子走出了如入無人之境的氣勢,衝破了重重阻礙,竟還真被她誤打誤撞找到了浮婼這邊。
來人,正是浮老太太和曾氏的兒子浮書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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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國公府的大門自然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兩人好說歹說,還是被門房給攔在了外頭。於是浮老太太便讓浮書焌帶著她到了東跨院的角門,想法兒將門給叫開之後,便不管不顧地往裡闖。
往裡闖的同時,還不忘搬出浮家和君王、長公主的關係,眾人確實是見到過長公主對浮婼另眼相待的,又見到君王還頗為看重浮婼的能力,一時之間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也便造成了如今這尷尬的局面。
「祖母,你們怎麼來了?」
再是不願承認這咋咋呼呼的老太太是自己的祖母,浮婼還是得在定國公府的夫人們面前與浮老太太保持著親近。
畢竟在外頭,他們是一家人,無論是哪個丟了人,丟的都是他們老浮家的臉。
「你個挨千刀的誒,這外頭都傳開了。說你當街和個屍身摟摟抱抱,將人家給氣活了!這得損咱們老浮家多少陰德啊?你讓我這個老婆子到下頭去的時候,被那些個鬼怪戳著我脊梁骨喲!」
浮老太太上來便想要揮舞她那根手杖,可一見在場的貴人們,又生生忍下了追打不孝孫女的衝動。
浮婼只覺得頭皮發麻,敢情這老太太上門就是來興師問罪的。她還真是閒得慌,特意跑到定國公府上來訓她,嫌她自己脖子上的腦袋不夠牢實,還是嫌他們老浮家不夠得罪人?真當定國公府是什麼人都能闖的?
她正琢磨著怎麼安撫好戚氏胡氏,又能好生將這位祖宗給送走,小喜子已經先她一步開了口。
「浮家老太太,您可不能這麼想啊。奴才是親眼見到浮娘子為了接住那跌出馬車的柳姨娘,生生讓自己摔到了地上的。她本是可以避開的呢!那會兒柳姨娘在別人眼裡只是個死人,可浮娘子絲毫不避諱與她接觸,那是得有多大的奉獻精神和犧牲精神啊!正是因著浮娘子接住了柳姨娘,才沒讓她摔壞。君上命人當街將柳姨娘帶回定國公府,柳姨娘才有機會從鬼門關活著回來。浮娘子做的可是件大大的好事,是柳姨娘的大恩人,是定國公府上的大恩人呢!」
說到「定國公府上的大恩人」時,小喜子自覺失言。
定國公府剛剛還與柳家人鬧了一通,估計對柳姨娘也極為不滿。浮娘子救了柳姨娘,恐怕定國公府也不會將她當做什麼大恩人。
瞧他這口無遮攔的!
小喜子恨不得給自己打個大嘴巴子。
不過好在國公夫人戚氏開了口,肯定了他這一番話。
「浮娘子是我定國公府上的恩人不假,如今我兒是否能昭雪,也全都仰仗著浮娘子腦子裡記著的東西。浮老太太,在這節骨眼兒上您若是要與浮娘子為難,我定國公府可是第一個不答應的。」
養尊處優的國公夫人,周身自成一股子尊貴優雅之氣。單單是華貴的衣飾以及那一套頭面首飾,便能令眼皮子淺的多了幾分仰望與羨慕。
浮老太太一下子就噤了聲,也不敢倚老賣老了。
浮書焌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髮皺的布衣,努力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節儉清雋的讀書人形象。他適時地開口:「夫人有禮了,我和祖母只不過是掛念阿姊,想來瞧瞧她是否無恙。」
「瞧你談吐,也算是念過幾本書的。該知後宅里住的皆是女眷,外男不可擅闖。」
國公夫人這話說得不可謂不重。
錦衣華服、端正肅雅的貴夫人,最是容不得眼中沙。
本就是極重規矩的府邸,如今被個老太和少年闖進了後宅,成何體統?棱老夫人掌家幾十年一直不肯放手讓她這個媳婦執掌中饋,這陣子才終於逐漸放權讓她掌家了。可她才剛要大展拳腳,這後宅便被外男亂闖,若傳出去,她掌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她這當家主母,還如何樹立威/信管束府上奴僕?
*
國公夫人這話若是對旁人說的,浮婼還當真要為那人捏把汗。可這人是浮書焌,浮婼是半點兒不擔心。
果真,這小子絲毫沒有「不知禮數」的自覺,而是開始了廢話逼逼模式。
那張還沒徹底長開的英俊面龐上,染著幾分少年氣,格外無辜道:「夫人這便錯了。書焌不過十七的年紀,尚未及冠,對男女之事還未萌芽呢。讀書人,最煩的便是被女色所誤。是以平日裡多約束自身,絕不給自己找麻煩。說起來,學堂里還真有那些個十五六歲便與府中丫鬟有了首尾的同窗。那些個人的行徑,書焌是極為不齒的。未曾立業何談成家?若他們真是有心成家也便罷了,可他們與府中丫鬟那般,也不過是想要開個葷知曉一下人事。夫人您說說,這像話嗎?不娶人家,卻破了人家的身子,當真是……褻瀆孔孟!為讀書人所不齒啊!說出來也是污了夫人您的耳。認真說起來,夫人您打理府上有方,定國公府定是不會出現這樣的亂象的。府上的幾位公子定然也不會那般早便被您給安排著碰了女子,更不會讓那些女子有名無分……」
在以理服人方面,浮婼誰也不服,就服自己的這位繼弟。
不愧是曾氏肚子裡爬出來的,打蛇輕易便打到了七寸。
國公夫人戚氏越是往下聽,越是面色鐵青,有心想要繼續說教,竟是被噎得說不出一句不是。
府上的修哥兒、康哥兒和安哥兒,當年她和胡氏親自替他們挑了幾個丫鬟來給他們的身子進行啟蒙。
那幾年這事兒鬧得,讓幾個哥兒差點跟她這個嫡母反目。
修哥兒百般不從,安哥兒從是從了,只不過他自己另挑了個順眼的,隨後便將人打發走了眼不見為淨。至於康哥兒,最終拗不過從了,只不過他讀書人的毛病犯了,說不能白白糟蹋了人家,硬是要娶那婢子當正妻,把棱老夫人和國公爺氣得不輕。至今,那給他啟蒙的婢子雖然沒有得到他們的認可,卻是被康哥兒一直帶在身邊,就連去外地赴任也是貼身跟著,儼然一副正妻架勢。他房裡如今也就那婢子一人,前不久還傳信說那婢子懷上了。
戚氏也不知怎的就被浮書焌給帶歪了方向想了諸多糟心事。
她清了清嗓子:「你說的這些也算是有幾分道理。好了,你阿姊還要幫著去確認嫌犯,等查出眉目了,我會親自派人送她回去的。」
「嫌犯?」
浮婼點頭:「那夜我不是跳樓自盡,而是被人害得落樓。那壯實魁梧的男子出現在棱世子與柳姨娘出事的思凡閣,且還有意殺我滅口。那麼我應是瞧見了什麼。這個人我已經記起了他的樣貌,必須儘快找出來。」
浮書焌瞬間便搖頭:「不對!為何是男子?外男不得入後宅,夫人可是親口說的。我與祖母闖進來純屬意外,難道還有其它的意外不成?且阿姊出事還是夜裡,怎還有除了府上男主子以外的其它外男入內宅?」
呼吸一凝,浮婼腦中電光火石,只覺得有什麼被自己忽略了。
定國公府上的男主子們自然是能自由出入內宅的。那夜的外男,除了府中巡視的護衛,便是一國之君的周欽衍以及他帶來的禁軍。
外男……
她冷不丁便又想起了禁軍出現的問題。
那夜她不僅能順利地躲過府中巡視的護衛,還避過了護著周欽衍所住小院的禁軍,順利潛入他的臥房爬上他的床。本該牢不可破的小院防守卻輕易被她潛入。由此,她和周欽衍都一致認為禁軍有問題。
只不過那批人,周欽衍都命人一一查過了,並未查到什麼線索。
如果說,那夜在思凡閣二樓出現的人,是跟隨周欽衍到定國公府的某一名禁軍。如果說,那夜將她偽裝成跳樓自盡的人是那名禁軍。如果說,那夜設局讓棱世子落了個強占弟妾致弟妾自盡的罪名的人是那名禁軍。似乎,能夠說得通。
可若那人是禁軍,又有一點說不通。
他當時是如何讓她輕易便闖入了周欽衍入住的小院?畢竟負責禁軍的是衛如崢,其他人,有這個能耐?
且,他為何要這般做?
再者,以他的布局來看,他應是早就在思凡閣二樓點上了香,再引得棱世子和柳姨娘前後腳過來。柳姨娘曾說自己不曾自盡,那麼極有可能是那人拿簪子刺穿了柳姨娘的脖頸偽造她為了保住名節而自盡的假象。
她那夜極有可能便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上了思凡閣二樓撞見了那一幕,才會被滅口。
只不過,若是禁軍,他的出入怎會如此自由?
他得負責護衛周欽衍入住的小院,怎能輕易離崗還不引起旁人的懷疑?事後周欽衍懷疑禁軍出現問題,親自盤查過那夜值夜的禁軍情況,所有人都未指出有人在中途擅自離開。
再者……
周欽衍曾給她看過那夜隨他來定國公府的所有禁軍的小像。她並不記得有人與她記起的這個害他落樓的人相貌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