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吃癟的王桃子
2024-06-01 19:53:17
作者: 雲氏金鯉堂
三匹馬在戈壁上慢跑,北風從背後吹過來,感覺不到多少冷意,只是催著人走得再快一些。
從頭到尾,張家園都沒有問那個女人以及孩子的身份,這對他來說沒有意義,就像所有的故事都必須有一個開頭一樣,這次老龜還是用女人開頭,也不知道是給張家園的福利還是製造的阻礙,總之,他都必須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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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著馬跑了一個半小時之後,戈壁灘上就出現了幾具屍體。
屍體上的血跡已經凝固成冰,顏色依舊鮮艷,只是蒙上了一層灰塵,看起來如同一個個老舊的紅色琥珀。
有的人眼睛已經閉上了,似乎對這個結果不算太失望,有的人眼睛依舊睜得很大,眼球即便是蒙上了塵土,依舊能從他凝固的眼神中看到無盡地眷戀。
這些屍體的臉膛都是黑色的,張家園相信這是寒冷帶來的。
女人從馬上溜下來,抱著一個眼睛睜得最大的年輕屍體無助地看著張家園。
「你男人?」張家園看看這個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破襯衣的屍體問女人。
「我弟弟,土匪來得時候我男人跑了……」
「那是你嫁錯了人,如果你嫁給這個男人,他一定會為你奮戰到底。」王桃子說話依舊是那麼沒心沒肺。
女人卻點點頭道:「我相信,不過,麻煩兩位幫幫忙,我要帶弟弟回家,等到了蘭州城,兩位可以把我賣了,賣的時候把我打扮一下,應該能賣一個不錯的價錢。」
王桃子撇撇嘴道:「少在那裡賣慘,明知道這個男人是男人中的男人,不會把你賣掉,更不會欺負你,這個時候說這些屁話,還不如實誠一些。」
女人低下頭,將自己的臉貼在她弟弟的臉上一言不發,即便是孩子在撕心裂肺地哭泣,她也不管不顧。
「你兒子哭著呢。」王桃子有些聽不下去了。
女人搖頭道:「她舅舅死了,哭是應該的。」
張家園從遠處拖回來一個殘破的馬車架子,車輪子已經被人卸掉了,只剩下幾根破敗的木條連接著框架,勉強能使喚。
趕走了女人跟娃娃,張家園就用繩子將車架子連在那匹馬上,這樣,馬就能拖著這個破敗的板車繼續在戈壁上行走了。
將女人已經僵硬的弟弟綁在車架上,女人堅持抱著孩子也坐在架子上,被馬拖著走。
「你現在的心硬了很多。」王桃子看看車架上的女人,再看看張家園。
「以前見多了這樣的場景,不過啊,我現在比較相信這個死掉的男人就是為了她們娘倆戰死的,只是不可能是弟弟,應該是他的情郎。」
「為什麼呢?她們姐弟情深的樣子你就不要糟踐了。」
「姐姐疼惜一個為她而死的弟弟是應該的,就是再應該也不可能把凍得硬邦邦的弟弟包在羊皮襖里,一點距離都不留,這種待遇只有情郎才有,就連丈夫都不一定能得到。」
王桃子挑挑眉毛,瞅著那個悲傷的女人對張家園道:「如此說來,這個女人其實挺幸福的,至少沒有信錯人。」
張家園大笑道:「你們女人的感覺真的是很奇怪,已經倒霉到被人隨便販賣的地步了,還能說出自己很幸福的話。」
「你知道個屁,命不好,活該被人家賣來賣去,命這個東西沒法改變,至少,找男人這件事女人應該能做一點主的,只要自己沒選錯男人,這女人的一輩子就不算糟糕。」
張家園搖搖頭,他實在是沒法子理解女人的這種奇怪心思,不過,他也從這一番話中間覺得自己應該對田柔更好一些,至少不要讓田柔覺得自己選錯了人。
狼就在張家園的馬肚子底下跟著跑,馬原本對狼這種東西是非常忌憚的,哪裡會允許一匹狼靠近自己柔軟的肚皮。
現在既然這匹馬不在意,只能說,這三匹馬都沒有把身邊的這匹狼當做狼來看待,而是當成了一隻狗。
每隔一段距離,張家園總能看見一兩具屍體,有些屍體身上的衣服比較完整,有些屍體身上就只有一件破敗的羊皮襖,而且一張張臉都髒得驚人。
這分明就是兩伙人。
沒看見武器,從這些人敞開的衣襟來看,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已經被人搜刮一空,這很可能就是那支駝隊幹的好事。
女人對其餘的屍體一點都不感興趣,一路上抱著孩子,抱著那具冰冷的屍體,臉上沒有悲傷的意味,很平靜,看樣子已經認命了。
從龜城沿著山頂上的烽燧一路向南走,終究會看到黃河,最後越過星星彎總會抵達蘭州的,就是路不好走,也遠,路上還有土匪。
張家園現在看到土匪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親切感。
這讓他在路上看到了兩個受傷的土匪,都沒有下手殺掉,還給了他們兩個人一點吃的,這個舉動讓王桃子非常地驚奇。
在給受傷的土匪餅子的時候,他也沒有忘記給那個女人一些油餅,這些油餅還是張大嶺婆娘炸的,被張家園揣在懷裡,沒有結冰。
戈壁灘上冬天的天空,永遠沒有一個乾淨的時候,灰濛濛的,就像是預示著這片土地上從來都不生產幸福一樣。
路上經過了幾個村子,這些村子的名字都跟水有關,就像他們已經路過的狼跑水,喜集水,三道泉一樣,沒有任何新意。
村子裡就像是死一樣的寂靜,只有泥巴煙筒里冒出來的一點淡藍的色煙證明這裡還有一些人氣。
張家園能從麥草垛里看到幾雙詭異地目光,所以,張家園就舉槍朝天開了一槍,清脆的槍聲在戈壁灘上傳出去很遠,隨即,那些灼熱的目光就迅速消失了。
從早晨一直走到傍晚,張家園一行人終於走進了青城。
青城跟龜城一樣都破敗得厲害,不過呢,這裡有幾家很大的水煙作坊,讓這裡多少比龜城多了一些生氣,至少,大車店裡還有難以見到的雅間。
張家園的長相,衣著,再加上手中的槍,就沒有人敢怠慢他,至於他為什麼會拖著一具滿是槍眼的死屍,自然也沒有人過問。
城池荒蕪破敗,最能證明的事情就是——官府的統治力在下降,或者根本就沒有什麼統治力,這裡的一切都是槍說了算。
大車店掌柜的很會做生意,剛剛把他們一行四個人安頓好,就將雙手插在袖筒里小心地問需不需要一個棺材。
張家園丟過去兩個銀元之後,掌柜的立刻就變得熱情起來,臉上的笑容也不再消失,接著就問要不要找陰陽先生,需不需要孝衣,需不需要找一塊墓地讓死去的人入土為安。
女人在屋子裡的打扮好了之後就出來了,這一次她可沒有抱孩子,鬢角上插著一朵白色的絨花,也不知道是在滿足死者,還是滿足張家園這個活人,總之,她此刻的模樣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想要蹂躪她的衝動。
「這個女人能賣五十個大洋吧?」王桃子在邊上小聲的向掌柜的詢問。
「青城是個小地方,黃花大閨女也就七八個大洋,這樣的寡婦不值,不過呢,等你們去了蘭州城,就有大戶人家想要這麼一個暖腳的。」
掌柜的是一個實誠人,雖然賣得少,還是準備給張家園找來幾個主顧,看看能不能零賣,一晚上弄十個銀元估計不成問題。
這些話都是當著女人的面說的,這個女人依舊好像沒有聽見一樣,只是提出來了一些很過分的要求,希望張家園能找來陰陽先生,道士送他弟弟一程,另外,她還要求張家園給她找來一些柴火,她準備在黃河邊上把她弟弟的屍骨火化了,裝在罈子里好方便帶走。
張家園爛好人一個,自然痛快地答應了女人的要求,於是,又有三個銀元就消失了。
再多的錢消失,張家園也不會在乎的,反正銀元都是張大嶺給的,他懷裡還有一張一百個銀元見票即兌的銀票,嗯,銀票是顧文亭家開出來的,據說,信譽昭著。
陰陽先生牽來了羊,那隻羊呆呆傻傻地圍著屍體轉了一圈,就被陰陽先生一刀給捅死了,雖然不明白陰陽先生為什麼要捅死領路羊,張家園沒有問,直到掌柜的在院子裡開始架柴鍋,他才知道,這隻羊是要給陰陽先生以及道士們吃的。
女人抱著他弟弟痛哭了一場,就被道士們抬著去了黃河邊上火化,柴火想要把一個人完全燒成骨頭渣子,需要的時間很長。
女人看著火堆點起來了,就對張家園道:「你把人找來吧,一個人一個銀元,來多少都成,不耽誤給你掙錢。」
張家園指著王桃子道:「你的老鴇子是她,大茶壺也是她,不是我,辦事之前先把人看清楚了。」
女人又來到王桃子跟前道:「你看我的身子值多少錢,你來定!」
王桃子本來是一個極為乾脆利落的女人,此時此刻,卻被這個女人逼迫地有些慌亂,連連擺手道:「我就是在開玩笑,沒有要賣你的意思。」
女人的眼睛死死地釘在王桃子臉上,一字一句地道:「我回房等你安排人進來。」說完就走了,很利索。
張家園笑眯眯地對王桃子道:「沒那個膽子,沒那個心,折騰她做什麼呢?」
王桃子恨恨地道:「明知道她是在詐我,不知為什麼,我偏偏硬不下心來繼續折磨她。」
張家園大笑著拍拍王桃子的肩膀道:「女人,給人間留一點光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