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事情總會有一個起因

  張大嶺的嘴巴會說謊話，眼前這匹狼是不會說謊的。

  從張家園看到狼的第一眼起，他就覺得自己似乎天生就明白眼前這匹狼的想法，所以，當他在王桃子驚恐的眼神中將手放在狼頭上的時候，心中一絲害怕的意味都沒有。

  戈壁上的狼因為食物匱乏的緣故，它們的身體大多不算高大，毛色也沒有那麼整齊，整隻狼看起來髒啦吧唧的，還有些猥瑣。

  「這隻狼就是你給我說的幫你弄死馬敬文的那一隻狼嗎？」

  張家園從背包里找出一塊肉放在狼嘴邊上，這隻狼立刻就狼吞虎咽起來，從它乾癟的肚皮來看，它非常地飢餓。

  龜城附近是茫茫的戈壁，再加上住著很多人，絕對不是狼的理想狩獵地，它之所以還守在這裡，只有一個原因——它在等張家園。

  有這隻狼的存在，張家園也弄明白了什麼是真實，至少，在他經歷的時間軸線上，一切都是真實的。

  等張家園把這隻狼餵飽，龜城外邊的黑霧已經消失了，太陽升起老高，照耀著廣袤的戈壁灘，地氣蒸騰，遠處的駝隊，也變得有些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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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大嶺牽著兩匹馬從後邊過來，把韁繩遞給張家園道：「你們不是想去看看蘭州城嗎，現在走，到了晚上就能進城了。馬包里有乾糧，水，還有你上次留下來的槍，這一次可別胡來，要死了，就真的活不過來了。」

  韁繩給了張家園，他又把一個頭巾遞給王桃子，還警告道：「你太白了，最好把臉塗黑，這片地上什麼人都有，別以為張家園把馬敬文殺了，這裡就安全。

  我聽說狼跑水那邊又有人拉杆子起隊伍了。」

  王桃子從善如流，立刻就從背包里掏出迷彩油，在手上弄一點，用力地揉搓一下臉，一張吹彈可破的嫩臉立刻就變成了油黑色，與龜城裡別的女人毫無二致。

  張家園上了戰馬，瞅著張大嶺道：「我去探索一些事情，過幾天就回來。」說著話就接過張大嶺遞過來的錢袋裝在馬包上，與王桃子一起打馬離開了龜城。

  兩人走出老遠，王桃子回頭望著遠處的龜城嘆息一聲道：「我以前狂熱地希望能進入老龜夢境，現在進來了，我又想回去了。」

  張家園淡淡地笑了一下道：「別想著立刻就能回去，每一次進入老龜夢境，我們都有事情要做，只有把事情做完了，才能回去。」

  「老龜這一次希望我們做什麼事情呢？」

  張家園瞅著遠處的駱駝隊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們一定會遇上事情的，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老龜之所以會放我們進來，其實就是為了讓這個世界多一些活力。」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世界其實是老龜創造的？」

  「我曾經在夢裡看到了老龜極為遼遠的過去，它的存在甚至可以追溯到神話時代，而在神話中，創造世界的從來都是神。」

  「我們都是受過教育的人，神話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你我心知肚明。」

  「我覺得可能是我們自己狹隘了，以為掌握了一些科學知識，就覺得世界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桃子，在我找你之前，你能想到幾個人會同時進入同一個夢境嗎？」

  「不能！」

  「在我告訴你我進入了老龜夢境，並且在那個夢境裡生活了一段時間之前，你能理解這種荒誕麼？」

  「不能！」

  「在你進入龜城之前，你能想到你會在一瞬間回到1919年嗎？」

  「不能！」

  「既然不能，你為什麼還是要懷疑老龜呢？」

  「這麼說，你已經完全相信老龜了是嗎？」

  張家園抽抽鼻子眯縫著眼睛對王桃子道：「我在尋找不相信老龜創世的理由跟證據。」

  王桃子極目四望，瞅著眼前的戈壁灘以及越來越近的駝隊低聲道：「太真實了，不論是景色，氣味，感覺，布局，都惟妙惟肖……」

  張家園瞅著駝隊對王桃子道：「小心了，這裡的駝隊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什麼名字？」

  「強盜！」

  張家園熟練地給槍上好了子彈，野狼也從馬屁股上跳下去，邁著進攻前的八字步，頸部的毛髮都已經豎起來了。

  「尕娃子，到龜城還有多少路？」走在駝隊最前邊的一個漢子，掀開頭上的羊皮帽子，笑呵呵地對張家園道。

  張家園同樣笑道：「再走十里地就到了，路上沒有土匪。」

  漢子臉上的皺紋密集得如同黃土高原上的溝壑，笑容起來的時候一張臉就會變成一朵盛開的菊花，不過，他一嘴的大白牙，加上笑容，很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娃娃，我們前面平安，你的前面不平安啊，喜集水打仗著呢，人死了一地，你們兩個要小小心過呢。」

  駱駝客的東鄉口音很重，再看看他羊毛帽子底下的白帽子，張家園就明白了眼前這人就是一個回族，雖然說話的只有一個回族，可是，在張家園看來，整支隊伍上的人，基本上都應該是回族人。

  這個種族的人比較排外，如果沒有必要，他們不會主動跟張家園這個漢人說話的。

  在張家園謝過這個老回族之後，果然，老回族又道：「尕娃子，你一個人拉著婆娘走遠路，膽子大得很，你婆娘白得很嘛，一看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娃娃，沒有人伺候不成呢，我們來的時候在路上拾了一個女人和娃娃，可憐得很，你給我兩個光洋，女人娃娃就成你的了，你如果不要，我們睡了這個女人以後，就把她和娃娃半路上丟給狼了。」

  這個人說漢話強調極為奇怪，雖然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可是，卻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隨著這個老回族說話的功夫，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女人就被後邊的回族給推出來了。

  女人被推出來了，也不叫喚，就抱著娃娃坐在戈壁灘上，她的腳上沒有鞋子，滿是塵土，身上穿著一件大得咣當的只有老女人才穿的大襟布衣，懷裡的孩子躺在一個小被子裡，看樣子是睡著了，而女人的大襟衣服還有兩個扣子沒有繫上，看樣子剛剛給孩子餵過奶，一聲不吭地好像已經認命了。

  王桃子可沒有認命的習慣，衝著老回回道：「你怎麼知道我很白？」

  老回族呲著牙笑道：「脖子白得很嘛。」

  張家園轉過頭看去，果然，王桃子把臉塗黑了，脖子卻依舊雪白一片。

  王桃子哼了一聲，就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水鑽髮夾丟給老回族道：「便宜你了，再給我一匹馬。」

  王桃子手裡的水鑽髮夾本就是她跟田柔兩人閒著沒事從走街串巷的流動商店裡買來玩的，一個不超過十塊錢的東西，卻讓老回族的眼睛瞪得像核桃那麼大。

  他接到水鑽髮夾，第一時間就站在駱駝上朝遠處看，最後把目光落在張家園身上道：「尕娃娃，你婆娘說話算不算？」

  張家園抬起一隻手道：「給馬。」

  老回族回頭朝後邊喊了一聲他聽不懂的話，然後，一個年輕的臉上帶著兩坨紅血絲的回回就牽來一匹馬，馬具很全，上面還有一件老羊皮襖。

  張家園笑著對老回族道：「這麼貴重的東西都拿出來了，你們就不想干點別的？」

  老回族盯著張家園的眼睛道：「你殺過人？」

  張家園搖搖頭道：「沒有，我是文明人，不殺人。」

  老回族也笑著道：「你沒有少殺！最近呢，甘涼道上的讀書娃娃惹不起，馬敬文都能被殺死，我們也不想多出事情。

  尕娃娃，你看，就是這，女人娃娃是你的，馬也是你的，我們走陽關路，你走獨木橋，兩不打擾你看咋樣？」

  張家園笑著點點頭道：「走寧夏不算好活路，你走吧。」

  駝隊很快就動彈了，這一次老回族沒有先走，直到駝隊走出一段距離了，他才跳上駱駝快快地去追駝隊了。

  張家園的那隻狼圍著女人娃娃不斷地轉圈子，女人閉著眼睛雖然害怕地發抖，卻依舊一聲不吭。

  「會騎馬嗎?」

  「女人睜開眼睛，見狼跑到張家園的馬跟前了，就站起身朝張家園，王桃子施禮道：「見過少爺，少奶奶。」

  王桃子有些不耐煩地道：「快些上馬，把皮襖裹上，我們要走了。」

  剛才看這個女人腳的時候，王桃子就發現這個女人竟然沒有裹腳，腳底板下流淌了很多血，看樣子是光著腳走了很多路，另外，這個女人的頭髮上居然有卷，算算年代，這個時候能燙頭髮的女人，應該不是一般女人。

  很明顯，女人不會騎馬，張家園跳下馬，將她舉起來放到馬上，再把孩子地給她，並且裹上羊皮襖，這個女人竟然紅了臉。

  王桃子在一邊感慨地道：「張家園，不得不說，你這人真有當花花公子加渣男的特性，要不要我先離開，你跟這個女人好好地交流一下感情？

  我保證不跟田柔說。」

  張家園朝王桃子撇撇嘴道：「我寧願跟你交流。」

  王桃子大喜，拍著手道：「說話算數，等到了蘭州城我們就好好地交流一下。」

  張家園在女人娃娃的馬屁股上拍一把道：「滾你的，到了蘭州城請你吃最原始的牛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