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
2024-06-01 19:52:37
作者: 雲氏金鯉堂
張家園醒來之後就發現大事不好。
自己身無寸縷地躺在被子裡,而同樣身無寸縷的張艷紅緊緊地抱著他,瞅瞅窗外微曦的天空,青年男性早上特有的衝動卻沒有出現……
完蛋了,昨晚睡覺的時候被張艷紅乘虛而入了。
他剛剛坐起來,就重新被張艷紅撲倒,張家園奮力掙開,不顧張艷紅低聲啜泣,自顧自地穿好衣服。
昨晚這個身體屬於人家顧少爺的,張艷紅愛幹什麼就幹什麼,現在不成,這具身體成了張家園的自然就不能胡來了。
「你昨晚很好的……」張艷紅的眼淚如同開閘的洪水。
「昨晚是昨晚,現在是現在,穿好衣服我們要走了。」
張艷紅扭扭捏捏地穿好衣衫,低著頭跟在張家園的身後來到了花廳,那裡已經備好了洗漱用的熱水。
洗漱過後,張家園就出了喜翠樓,點上一根煙站在冷冽的門外等待張艷紅。
清晨的喜翠樓最是安靜,所有人似乎都在昏睡,一扇窗戶慢慢地打開,昨日裡見過的那個小腳女人披頭散髮的出現在窗戶上,對張家園道:「昨天,靖遠城裡發生了一樁人命案子,一個乞丐的頭被一群豬給啃得不像樣子了。」
張家園看著這個女人不做聲。
「公子如果想早點離開靖遠城的話,就要多花兩個大洋。」
張家園點點頭,就摸出兩個大洋朝女人丟了過去,女人熟練地用手抄住,不大功夫一個滿嘴黃牙,腦袋後邊還有一根辮子的瘦小男人就從喜翠樓出來了,等張艷紅磨磨蹭蹭地出來,就殷勤地幫張家園趕馬車。
「去城外商隊最多的地方。」張家園吩咐一聲就挨著張艷紅坐在馬車上。
瘦小的男人答應一聲就趕著馬車直奔東門。
東門口有幾個辮子兵在檢查來往的行人,很明顯就是在敷衍了事,他們幹得更多的是勒索一些財物。
對於張家園這個殺人犯卻視而不見。
馬車順利地出了城門,瘦小的男人巴巴地瞅著張家園,張家園就摸出一枚銀元丟給了這個瘦小的男人。
出了城,也就到了黃河邊,城門外就是渡口,以羊皮筏子最多,不過,中間還有一艘很大的木船,大多數馬車都上了這艘木船,一個黧黑的穿著羊皮襖的船老大就站在船頭,見張家園趕著馬車來了,就大聲吆喝道:「可是要過河?」
張家園點點頭。
「一百個麻錢!」船老大打量一下馬車以及三頭牲口立刻就報出了價錢。
張家園拿出一個銀元,船老大找了他一堆麻錢,張家園回頭就把麻錢丟到了張艷紅的籃子裡。
「文亭兄!」一個充滿驚喜意味地聲音從船的另一邊傳來,張家園本能地朝那邊看過去,只見一個穿著黑色學生服的少年,匆匆地跑過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聽說獨石頭王家的慘案了,一直為文亭兄擔憂,現如今,文亭兄好端端的,真是吉人天相啊。
自從聽聞獨石頭慘案之後,你顧家老太爺瘋魔了一般派人出來尋找,沒想到被我這個不相干的人拔了頭籌,要知道,老太爺可是說了,只要找到你,就有一百個大洋的喜錢,怎麼樣,讓小弟這個窮鬼賺點錢如何?」
張家園指指腦袋道:「這裡受了重創,記不得一些往事了,只記得自己姓顧,卻連名字都忘記了,如果不是你剛才呼喚,我還不知道我叫顧文亭呢。」
面前的這個學生明顯是一個熱心腸的,聽顧文亭這麼說,立刻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叫賈文茹,聽起來熟悉不?」
張家園點點頭拉著賈文茹來到了張艷紅的身邊道:「這是內子!」
賈文茹聽顧文亭這麼說,不但瞪大了眼珠子,就連嘴巴都張得溜圓。
一把將顧文亭拉到一邊低聲道:「你有婚約在身,怎麼就私自野合了呢,你這麼做怎麼對得起王如意呢?」
張家園淡淡地道:「顧不得了。」
賈文茹低聲道:「怎麼就顧不得了?不過,這個女子身體結實,養成外室也就是了,像她這樣的農戶家的閨女,能有這個結果就是大造化,如意才是跟你相配的人,你要是不方便,就把這個姑娘交給我,保證給你安排得妥妥貼貼的。」
木船此時緩緩離開了河岸,慢慢地向下游划去,張家園瞅著碧沉沉的河水道:「我昨夜已經與她同房了,不是因為我急色,而是不忍祖父年邁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特意留下一線生機給祖父,假如這個女子有孕,那就是我的子嗣,假如沒有,就請賈兄轉告家祖,給這個女人一間房子,一口飯吃。」
賈文茹聽顧文亭的話語裡似乎有永訣之意,連忙道:「我兄身體康健,如何能說出這番晦氣話來?我們這就去蘭州,有什麼話你親自對老太爺說就是了。」
張家園看一眼偷聽他們說話的張艷紅,嘆口氣道:「獨石頭慘案,慘絕人寰,馬敬文犯下滔天血案,如今還逍遙法外,我既然親眼目睹了這場慘案,既然老天的眼睛是瞎的,官府的耳朵是聾的,那麼,就由我來誅殺這個惡賊,還本地百姓一片藍天。」
賈文茹聽顧文亭這麼說,立刻就傻掉了,他非常得不明白,明明是一個懦弱的富家公子,現在聽他的話裡面,怎麼就有一股子荊軻刺秦的悲壯呢?
殺馬敬文?蘭州這邊的巡察使都做不到的事情,顧文亭準備一個人去干?
他努力地搖搖頭急促地道:「馬敬文乃是悍匪,來無影,去無蹤的,我兄去哪裡誅殺他呢,不如我們回到蘭州之後,跟老太爺會面之後再從長計議。」
張家園搖搖頭道:「血氣之勇還在,一旦退縮了,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這樣的膽量了,賈兄,還請你稟告家祖,顧文亭不孝,無顏再見老祖,就請他忘記他還有這麼一個孫輩吧。」
賈文茹還要說話,卻被張家園擺手制止了,來到張艷紅身邊,從脖子上扯下一個用紅線串起來的銅錢,交到張艷紅手裡道:「跟著他走,我騎走一匹馬,其餘的東西都留給你,以後保重,我可能就不回來了。」
說著話見渡船已經靠岸了,就背上長槍,揣好手雷,再把兩顆地雷裝在袋子裡掛在馬上,牽著馬當先下了渡船。
「顧文亭!」張艷紅在後邊大叫了一聲。
張家園回頭看著他,臉上帶著笑意擺擺手道:「好好地過你的日子吧,我這就去殺馬敬文,如果最近你聽到馬敬文死了,那一定是被我殺的。」
「文亭兄,我一定把我兄的英雄氣遍播蘭州城,只等我兄歸來,小弟定置酒洗塵。」
張家園大笑一聲道:「不用,我殺馬敬文,只是為了告訴所有人,這人世間還有報應二字,不用揚名。」
說罷,就騎上馬,沿著黃河直奔龜城,將張艷紅的哭聲,賈文茹的呼喝聲遠遠地拋在後邊。
走得時候很威風,很壯烈,真得有股子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氣勢,跑了一段路之後,張家園發現自己其實沒必要過河,不過,既然已經過來了他就準備一路前行,回去的話會讓人笑話的。
越往龜城的方向走,就越是荒涼。
原本是黃土覆蓋的大地也漸漸地變成了戈壁,黃河似乎掉進了深深的峽谷中,就像這片乾旱的土地與它毫無關係。
僅有的一些黑了吧唧的牧羊人也警惕地看著張家園,尤其是看到他背上的長槍之後,就立刻跑得不見了人影。
一群野兔從道路上飛馳而過,在這條道路上,它們比馬跑得還要快。
一陣狂奔之後,張家園胯下的戰馬變得汗津津的,他就放緩了馬速,開始信馬由韁起來,順便看看這片荒原的本來面貌。
一個衣著破爛的女人趴在土堆後邊看張家園,還以為她是探子,張家園衝過去之後才發現這個女人是因為沒有褲子才不得不躲起來看人的。
張家園丟給這個女人一個銀元。
女人抱著銀元衝著他傻笑,還主動張開了腿,張家園立刻就走了,他很害怕再出現一個張艷紅。
隴中瘠苦甲天下!這一點左宗棠很早以前就說過啊。
氣候不好也就算了,土地還貧瘠,土地貧瘠也就算了還盜匪如麻,如果僅僅是這些,人們還能勉強活下去,偏偏這個時候還正好是中華最貧弱的時候。
民不聊生以前只是書本里的一句話,現在,則是一卷深刻,清晰地畫卷。
一幕幕地展現在張家園的面前。
「老子一定要幹掉狗日的馬敬文!」張家園衝著空曠的原野吼叫了一聲,不殺掉這個傢伙,真得是一點天理都沒有。
張家園立馬靠邊讓路,一個龐大的商隊從遠處走來,最前邊的是一排駱駝,每一頭駱駝背上都坐著一個駱駝客。
這些人面對全副武裝的張家園沒有感到驚訝,他們的面容冷漠,身體只是隨著駱駝的顛簸上下起伏,像張家園這種人他們似乎見得多了。
張家園與這些人擦肩而過,突然一個大鬍子維族人突然對張家園道:「娃娃,前邊有馬賊,小心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