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沒有約束的時候人人都想殺人
2024-06-01 19:52:22
作者: 雲氏金鯉堂
在張家園眼中,馬敬文就是一條殘魂,而且是一條長著毒牙的殘魂,雖然這個人已經死了上百年了,張家園還是認為,這種惡毒的靈魂需要被徹底絞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存在,否則,流毒無窮。
至少,在張家園心中,馬敬文必須死,如果不徹底消失,就是對人類的一種侮辱。
在張家園的生活中,遇到的最惡毒的人也就是自己那個不講理的女上司,他以為人性的惡毒也就到這個地步了。
現在,他覺得那個女上司還可以挽救一下。
「叭」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穿透了張家園身邊的木頭箱子,箱子裡的白面立刻就從洞裡流淌出來,他沒有多想,立刻就從箱子上滾到馬車車板上,讓自己的身體藏在兩個大的木頭箱子中間。
趕大車的那個馬賊一頭栽倒在張家園前邊,他抬頭看去,發現這個馬賊的腦門上被人開出來了一個洞,前邊的洞很小,可是他後腦勺上的洞卻大得嚇人,沒有流出來多少血,更多的是帶著血絲的腦漿子不斷地從後腦的大洞裡湧出來,顫巍巍地堆在大車箱板上,還冒著裊裊的熱氣。
本章節來源於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
隨即,槍聲就變得密集起來,不斷地有子彈擊打在木頭箱子上,張家園的手腳都被馬敬文給綁住了,他只能努力地蜷縮成一團,儘量地減少身體的面積,免得被流彈擊中。
在身體蜷縮的同時,張家園順便將被捆綁在身後的雙手挪到了胸前,拼命地用牙齒撕咬著繩扣。
被硝水浸泡過的牛皮繩子咬在嘴裡非常得苦澀,不過,他還是堅持著撕咬開了繩結,解放了雙手。
此時,外邊原本稀稀疏疏的槍聲陡然變得密集起來,張家園還以為這將是一場惡戰,畢竟,馬敬文表現出來的凶神惡煞一樣的態度,應該算是一條硬漢子。
可惜,張家園猜錯了,在戰鬥發生的第一時間裡,馬敬文就跑了,連馬車上的貨物都不要了,騎著馬帶著人跑了,留下來了三具身體跑了。
「快,快,別讓馬車跑了。」一陣急促的喊聲從左邊傳來,張家園聽到這個喊聲,第一時間就抽出那個死掉的馬賊的刀子,一刀子戳在拉車的那匹大青騾子的屁股上,原本安靜下來的大青騾子陡然吃痛,無聲地嘶鳴一聲就沿著大路狂奔了起來。
打死馬敬文部下的一定不是救人的人,這一點張家園已經因為那一句留下馬車的話分辨清楚了。
用刀子割開腳上的繩子,張家園握住了韁繩駕馭著這匹已經快要發瘋的大青騾子向黑夜深處狂飆。
道路非常得顛簸,子彈咻咻咻得從頭頂飛過,張家園將那個死掉的馬賊屍體擋在自己背後,這一招果然好使喚,身後果然傳來了噗噗噗的子彈打在肉體上的聲音,等追兵的聲音已經被他遠遠地丟在後邊,為了減輕騾子的負擔,張家園果斷地把屍體從馬車上推了下去,已經很累的騾子,拖著馬車再一次沿著黃河狂飆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張家園才有功夫觀察自己身處的環境,只是看了左邊紅砂岩懸崖上黑黑的洞口,他立刻就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
虎豹口!
只要翻過虎豹口,靖遠縣縣城就近在眼前,懸崖上的山洞是當年這裡的百姓為了防備回亂的時候開鑿出來的。
關于靖遠縣的歷史張家園也是仔細研究過的,當年陝甘回亂的時候,一開始是回回追著殺漢人,殺得屍橫遍野,白骨處處,漢人為了不被殺紛紛躲進了窮山僻壤,或者建立自己的堡壘躲避追殺。
等左宗棠的大軍抵達定西之後,又變成漢人殺回回,同樣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回回們為了自保,紛紛開始養豬,吃豬肉,只是為了不讓那些殺紅眼的漢人們認出他們都是回回。
有人說陝甘回亂中,漢人損失了兩千萬人口,而回回則被殺了六百萬,反正,自從這場動亂之後,原本就已經凋敝的西北就變得更加荒涼了。
虎豹口在解放前一直有土匪存在,所以,張家園不敢輕易上虎豹口,趕著馬車徑直拐進了一個山坳,準備等天亮之後多匯集一些商人,再一起過虎豹口。
找到一個隱蔽的角落之後,張家園不敢生火,只好縮在一個角落裡,借著昏暗的月光檢查自己目前擁有的東西。
馬車上只有三隻箱子,兩隻箱子裡裝著珍貴的白面,一袋干硬的餅子,餅子不錯,就是馬敬文給他吃的那種。一口箱子裡的裝滿了金銀細軟,再加上那個死掉的馬賊給自己留下來一桿老舊的火銃,一柄還插在騾子屁股上的刀子,再加上一袋火藥,一袋鉛彈再什麼都沒有了。
張家園低頭瞅著自己一身黑色的立領學生裝,雖然沾染了一些血,卻不怎麼明顯,想到今天經歷的事情,天寒地凍的日子裡,張家園不但沒有感覺到冷,反而熱血澎湃得很想大喊大叫一番。
這是一個無法無天的世界,也是一個強人縱橫的世界,更是一個野心家可以縱橫卑闔的時代。
手裡的鳥銃有些沉,張家園拿著它順著它的望山部分再看這個世界的時候,就覺得陰暗的世界瞬間變得亮如白晝。
有馬蹄聲從山谷外巡梭而來,張家園蹲在一塊巨石後邊一聲不吭,馬敬文是馬匪,他們不會跟土匪打什麼陣地戰,只會脫離敵人的羈絆之後,再出其不意的殺回來。
張家園不見了,馬車上裝的糧食跟金銀細軟不見了,這是他們必定要找回來的。
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張家園才沒有連夜過虎豹口。
兩匹馬一前一後從山谷外走了進來,前邊的那個馬匪即將從張家園身邊經過的時候,忽然調轉馬頭,還小聲對後邊的馬賊道:「這裡沒人。」
張家園猛地從大石頭後邊躥出來,手中的刀子狠狠的刺進了馬匪的胸口,然後就躲在驚慌的戰馬後邊,撿起早就準備好的鳥銃,朝那個馬匪開了一槍。
「轟!」鳥銃噴出一大團火焰,震得張家園雙手發麻,他沒有再握住鳥銃,而是,丟下鳥銃,抓著匕首快步向後邊的那個馬匪沖了過去。
鳥銃這東西的可靠性太差了,再加上張家園也不會打槍,鳥銃里發出來的霰彈不知道打到哪裡去了,幸好還有幾顆鉛彈打中了戰馬,戰馬哀鳴一聲就高高地人立而起,將背上的馬匪掀翻在地上。
張家園一個虎撲就撲了過去,手中的匕首沒有半點猶豫就刺向馬匪的胸口,馬匪匆忙間伸手擋住了匕首,匕首穿過馬匪的手掌,最後讓匕首尖停滯在馬匪的眼前。
「顧公子饒命……」馬匪苦苦支撐著,口中卻不斷地哀求,張家園稍微愣神一下就想起那個死在他腳下的紅衣新娘,雙手按住匕首柄,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將匕首向下按了下去,匕首毫無阻礙的鑽進了這個馬匪的眼睛,口中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慘叫聲,然後就無聲無息了。
這是一個很年輕的馬匪,年齡應該不超過十五歲,殺了他之後,張家園就趴在地上猛烈地喘著氣,有害怕的感覺,只覺得胸中積蓄的鬱悶之氣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
張家園抬頭看著即將消失的殘月,等冷冽的空氣灌滿了胸膛,就慢慢地坐起來,剛才呼吸了太多的冷氣,此時,他的肺部里如同刀割一般疼痛。
第一次殺人,張家園心中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就像宰殺了兩隻羊……不,就像殺了兩隻雞,張家園還不敢殺羊。
這兩個馬匪看樣子比那個趕車的馬匪要高級一些,這一點從他們留下的槍枝就能看出來,同時,這兩個馬匪的經驗也要比那個趕大車的馬匪充足。
就在剛才,走在前邊的馬匪明明看見了地上的車轍,卻偏偏說沒有發現,就是為了麻痹張家園,好找人來抓住他。
胸部中刀的馬匪在張家園的注視下呼出最後一口氣,而那個眼眶中刀的年輕馬匪已經死得很徹底了,這一刀從眼眶深入了他的大腦,沒有繼續活下去的道理。
張家園拿走了兩桿槍,收拾住兩匹馬,把韁繩拴在大車上,驅趕一下那隻受傷的騾子,老實的騾子就一瘸一拐地拖著馬車繼續向山谷深處走去。
這條山谷其實就是一條古河道,當年,黃河在這片黃土高原上肆意的修正著自己的前進方向,幾經改道之後才形成了現在的模樣。
山谷兩側都是高高的石壁,在殘月下怪石嶙峋得讓人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人間。心中的熱情褪去之後,寒冷就侵襲而來,張家園睏乏至極,卻不敢停下腳步。
馬敬文遲早會發現自己少了兩個部下,不過,等他找到他的部下屍體的時候,應該是明天天亮以後的事情。
所以,張家園現在不敢停步,只要自己一直走,就會有更多的可以迴旋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