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神他媽的夢想照見現實

  所謂活得好，其實指的就是活得自在，活得舒心，不用為五斗米折腰，不用為幾兩碎銀謙卑，出得門去，有善意響應，歸得家來，有溫暖相隨。

  問題是這種生活得來不易，要嘛是人不對，要嘛是錢不對，再要嘛，就是自己的欲望不對頭。總之，這些要求看似簡單，實則難比登天。

  人們總是在不停地尋找，卻總是不滿意，所以啊，就有錯過的，就有丟失的，也有自己遺棄的。

  田柔不喜歡留在家裡，她想要一個完完全全屬於她的家，想要給自己開創一個新的世界，從而在這個新的世界裡一直活到死去。

  張家園覺得田柔應該可以成功，而他呢，也將小心地呵護這個家，共同完成一個好生活的神話。

  回到家裡的時候，那隻被張家園從龜城帶回來的烏龜，安靜地趴在他的桌子上，盤子裡的肉已經被它吃光了，只剩下一點點殘存的血跡，至於盤子裡的菜葉子它是不吃的。

  

  這隻旱龜沒有把頭縮回烏龜殼，四肢也軟趴趴地貼在桌子上，龜殼很漂亮，呈土黃色，龜甲縫隙卻是黑色的，這讓整隻烏龜的線條變得遒勁起來，如同西北地乾裂的大地。

  張家園打開電腦，聯繫到先生之後，就把自己家裡有一些銀元以及古金幣的事情跟先生說了一遍，希望能夠通過先生，給這些銀元，金幣找到一個很好的下家，而他也能獲得一些錢財來處理生活中的瑣事。

  先生通過視頻看了那些銀元跟金幣之後，先是呵斥了張家園一頓，認為這些東西就該留在家裡，不該賣出去，還說，缺錢他那裡還有一些，盡可拿去，像變賣家產購買一些水泥製品這種事，純屬腦子壞掉了，更不應該是一個學經濟的大學生應該幹得事情。

  一個學經濟的大學生，就該明白貨幣的真正含義，用手頭可以不斷增值的資產，去換取不斷貶值的貨幣，這是對他這個老師的侮辱。

  「錢財不過是過眼雲煙，老父親身體不好，需要脫離勞累的農業生產，新媳婦的原家庭不好，也需要儘快脫離原生家庭，進入一個新的，好的，幸福的環境。

  這些東西不是錢能買來的，所以，銀元，金幣賣了也就賣了，不值一提。」

  張家園的話讓先生沉默了一會，然後道：「也對，經濟的作用在於讓人可以更好地生活，是生活的附屬品，絕對不是生活的主流。

  等張家園明日回到學校之後，他會召集一些喜歡這些老東西，並且身上還有些許閒錢的教授們一起來觀摩一下。」

  張家園在看到自家先生表現得如此淡漠，心中非常地不服氣，就把大半截龍涎香蠟燭點燃之後，放在視頻前邊，龍涎香蠟燭的燭火不會跳動，火焰非常地穩，煙氣凝結成一縷升而不散，很容易辨認的……然後，先生那邊就聽到椅子翻倒的聲音。

  接著喘著粗氣的先生就高聲道：「你敢把這東西給別人，老子就把你放進生物實驗室里的碎肉機攪成肉糊，然後拿去製作生物胚胎！」

  雖然不明白一個教授經濟的先生，為什麼想要變成一個碎屍狂魔，張家園還是在先生的連聲催促下，熄滅了蠟燭。

  張家園又跟先生談起了老龜入夢的事情，並且很多人的老龜夢都是相通的，還問先生這件事算不算稀奇。

  結果，先生僅僅回答了他四個字——無稽之談！

  然後，張家園就在先生罵罵咧咧的話語中，結束了與先生愉快得交談。

  父親的房間裡又傳來猛烈地咳嗽聲。

  張家園到了父親的房間，取出噴霧劑往父親的喉嚨里噴了幾下，父親的咳嗽才慢慢地平緩下來。

  去龜城的後遺症還是顯現出來了，這個執拗的老人，在龜城表現得極為堅強，且殺伐果斷，但是，只要回到家，就完蛋了，老態畢現。

  「爸，我明天就要去蘭州處理那些東西。」

  「找一個安穩的地方處理，寧可吃點虧，也莫要冒險。」

  「我準備賣給我的老師們，他們喜歡這些東西，平日裡也見不到多少真的，老是被騙，這一次他們拿到真東西，我也拿到真錢，大家都划算。」

  「哦哦，這樣好，這樣好，你的老師們都是大文化人，你可以賣得便宜些，別死摳著錢，讓這些先生們看不起。」

  「您弄錯了，先生們都是把書讀透了的人，平時之所以看起來雙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其實啊，他們才是人精，只是不願意把自己弄庸俗了，才不得不忍痛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給別人看。」

  「那也要尊敬先生們。」

  「我一直很尊敬他們啊，不尊敬的話您以為我能畢業？另外，我今年要參加國考，很多題目都是出自他們之手，雖然今年的出題人早就不知道躲在那個地方閉關呢，問問往年出題的先生，給我劃定一個大致的範圍，我過考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這可能嗎？」

  「這為什麼不可能呢，這才是我上大學的福利之一，明天一大早，我叫成文過來幫我殺兩隻羊帶去蘭州，再帶一些新鮮蔬菜就成了。」

  「好，明天起早一些。」

  安頓好父親，張家園就回到自己房間裡，發現那隻烏龜正若有所思地瞅著電腦的草原界面，張家園關掉電腦，那隻龜就轉過頭來看著他，他甚至從這隻烏龜的眼神中看到了憤怒這種奇怪的情緒。

  張家園重新打開電腦，繼續顯露出那張著名的草原界面，然後，烏龜就轉過身子，繼續痴痴地看著界面，且目不轉睛。

  天剛剛亮，田成文就來了，來的時候帶了兩隻羊，看樣子是昨夜就殺好的，羊肉上貼著薄膜，摸一下羊肉，這些羊肉已經很乾了，沒有血水之類的東西，倒是羊肝，羊內臟這些東西是冰凍好的，裝在一個碩大的泡沫箱子，跟冰裝在一起。

  田柔帶來了很多蔬菜，這是從何秀蓮家的菜地里摘來的，東西都很新鮮，全是自家吃的菜。

  張龍川見東西準備地很齊全，也就不管了，自顧自地喝茶去了，田成文開車，一行四人就直奔蘭州。

  張家園見田成文一直在打哈欠，好像沒有睡醒，就問道：「昨晚又夢見老龜了？」

  田成文叼上一支煙道：「跟著老龜在一片大草原上跑了一天。」

  張家園又把目光轉向何秀蓮，何秀蓮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道：「我掉下來了，好在地上草厚，沒被摔死。」

  張家園奇怪地道：「以前不都是戈壁沙漠嗎、這次換背景了？」

  何秀蓮嘆口氣道：「我們就是老龜身上的一個物件，它願意去哪，我們就去那，沒得選，不過，那個草原是真得美，跟畫似的。」

  張家園皺皺眉頭，就從手機上搜索出自己的電腦屏保指著上面的圖畫道：「是不是這樣的？」

  何秀蓮瞟了一眼，點點頭道：「跟這個很像，一根雜草都沒有，看著就覺得假。」

  田柔見張家園的臉色有些發白，就問道：「怎麼了？」

  張家園搖搖頭道：「沒什麼，就是早上沒吃飯，這時候有點心慌。」

  田柔，立刻拿出一個餅遞給張家園道：「怎麼不吃早飯？」

  張家園笑道：「等著吃磨溝沿的牛肉麵呢，我以前上學的時候老吃，現在突然很想吃，就空著肚子，想要吃一頓美的。」

  何秀蓮道：「牛肉麵有什麼好吃的，裡面全是蓬灰，他們用氂牛熬的肉湯，哪裡比得上我們用黃牛肉熬的湯？」

  張家園笑道：「問題是人家做出來的味道就是好啊，吃了一碗想兩碗，我上學的時候最高紀錄是一次吃了三碗！等一會進城之後請你們吃。」

  田成文拍拍肚子道：「我現在還有三碗牛肉麵的量，進了城我要加半斤肉。」

  到蘭州的時候也不過才六點半，這個時候交警還沒有上班，田成文的客貨兩用車也就順利地從雁灘進了城。

  張家園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先生家樓下，這個時候去打擾先生不好，就讓田成文把車停下，帶著三個人直接去了牛肉麵館。

  六點半，牛肉麵館裡早就人山人海了，座位無論如何是找不到的，田成文把四人份的面肉菜蛋端回來的時候，張家園已經用小板凳搭建了一個小餐桌。

  何秀蓮道：「人家屁股坐過的，我們拿來當飯桌。」

  張家園四處看看，指著不遠處一個同樣用小板凳當飯桌的上了年紀的人道：「那是我們學校的兼職副校長，級別跟我們白銀市市長一般大。」

  聽張家園這麼說，何秀蓮就仔細地看了看那個小老頭子，結果，被小老頭子發現了，還衝著她笑了一下，牙齒上沾著老大一片紅辣椒。

  何秀蓮打了一個哆嗦，就連忙低下頭使勁吃麵，她總覺得那個小老頭子不像是好人，更不應該是張家園說的大學問人。

  張家園早就吃完了一碗麵，把面碗往凳子上一丟，慢慢地道：「生活，生活而已，還不是怎麼舒坦怎麼來？

  別看他現在是這樣，等你上了他的課你會知道，這個老傢伙是何等的沒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