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正道,真的很滄桑啊!
2024-06-01 19:51:00
作者: 雲氏金鯉堂
父子兩人一個撐著袋子,一個用簸箕裝,沒用多少時間就裝好了四十四個口袋。
一袋麥子一百斤左右,四十四個袋子連麥子合起來不過兩噸多一些,今年麥子的價格一般,一塊一毛六一斤。
也就是說,他的父親為這四千四百斤麥子差點連命都搭上,勉強收穫了五千元。
而這五千元,還要除掉種子,化肥以及他的勞力成本……付出與收穫完全不成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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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龍川對這個結果卻很滿意,在他的眼中,麥子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錢能衡量的,這東西有另外一個名稱——糧食。
他就像中國所有農民一樣,把這東西看的跟命一樣重要,從來都不認為這東西其實就是一宗很普通的商品。
「咱家還有兩畝地的穀子,兩畝包穀。
我還種了一畝地的甜蕎,六分豌豆,三分地的扁豆,這些雜糧的今年的價格好,等到秋收了,還能給你湊兩萬塊錢。
家裡還養了六隻羊,再催催肥就賣掉,這又是四五千塊錢……去年母羊下崽的時候,我以為至少有八個崽子,沒想到死了兩個,要不然還能多一些……」
張龍川絮絮叨叨的,張家園卻聽得心如刀割。
一口氣連續扛了四十四個裝滿糧食的尼龍袋子,將他們安置在廂房裡,張家園的愧疚之情馬上就被勞累給摧垮了。
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一定要弄到錢,給父親一個他想要的幸福生活。
清晨,張家園家的紫色牽牛花開的如火如荼,張龍川依舊在收集牽牛花喇叭狀的花朵上的露水。
這是一個偏方,用花露水煮茶喝能清肺,潤肺,對他的老病很有好處。
花朵雖然很多,露水卻不多,每天能收集到一小杯就算是好運氣。
喝早茶對父親來說太重要了,張家園不願意讓父親用昨天的陳水,特意起了一個大早,去古井裡挑水。
今天去的早,村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在張家園走動的時候,才能聽見幾聲有氣無力的狗吠聲。
他不是最早的,田柔來的比他還要早一些。
看著這個小女子撅著屁股用力的擺動井繩,張家園就準備多看一會。
繡著小豬佩奇的運動褲遮掩不住她修長的腿,反而將她的身形完全展露了出來。
水井裡的小水桶很不聽話,總是不肯扎進水裡好讓她提水上來,而田柔顯得很是緊張,一邊擺弄水井裡的水桶,一邊還要警惕的向四周觀察,這就導致水桶越發的不聽話了。
「你總是躲著我幹什麼,我又不吃你!」
張家園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只聽咣當一聲,被她提到一半的水桶就重新掉進了水井裡。
張家園一把抓住快要溜走的繩子,瞅著快要把腦袋杵進懷裡的田柔道:「還是那麼愛害羞!」
田柔雙手抓著一看就是她們幼兒園配發的滿是童趣的運動服下擺用力的揉捏,以至於她的指節都有些發白。
「我不是……」
為了掩飾慌張,田柔還是擠出來了幾個字。
看到田柔這個樣子,張家園覺得自己要是不欺負她一下都對不起自己。
「考慮的怎麼樣?我今天就找人去你家提親吧。」
「你胡說,我從來都沒有答應過嫁給你。」田柔也不知道哪來的膽量,抬起紅蘋果一樣的臉大聲對張家園道。
張家園沒有看羞惱的田柔,擺動幾下手中的繩子,就提起來了一桶水倒進了田柔的水桶里。
清亮亮的水進了水桶,田柔剛剛聚集起來的勇氣一下子又沒了,再一次低下了頭。
張家園悠悠的道:「小時候,你總是離我遠遠地,即便是我給大家分考試獎品糖果的時候,你也是最後一個。
你記不記得?」
田柔低聲道:「謝謝你,總是會給我糖果。」
張家園笑眯眯的道:「那麼,你知不知道無論你來的早晚,都會分到糖果,從來沒有一次落空過?」
田柔吃驚的抬起頭,張大了嘴巴。
張家園笑著將再一次提上來的水倒進田柔的水桶,他沒有把田柔的水桶裝滿,用扁擔試驗了一下重量,就放在田柔的肩頭道:「這活應該讓你五哥來干,什麼年代了,還講究這些。」
田柔低著頭挑著擔子走了,張家園不等田柔走遠,就大聲道:「你的糖果,我永遠為你留著。」
田柔腳下絆了一個趔趄,好在她的平衡能力很好,快走兩步就恢復了平衡,轉過一道土牆,就走了。
「還是這麼膽小。」
張家園嘀咕一聲就重新打水,挑著擔子回家。
他知道,田柔是一個被父兄從小就悉心保護下長大的女孩子。
整個古井村,有六十七戶人家,基本上都姓張,田姓就六家,全是親戚。
當年他爺爺用籮筐挑著他奶奶跟他大伯從河南逃荒來到古井村的時候村子裡一個外姓都沒有呢。
是一個爺爺分出來的六戶人家,在古今村雖然是外來戶,卻因為強勁的生育功能,有很多壯丁,所以,在古今村中沒人敢惹。
田柔是田家為數不多的三個閨女中的一個,加上長得好看,被田家人當寶貝一樣對待。
如果娶了這個姑娘,以後的日子可能不會太好過,有太多願意照顧田柔心情的叔伯兄弟了。
水渠邊上趴著一個人,來的時候沒看見。
張家園走近了之後才發現是劉玉花的丈夫張大嶺,這傢伙滿身都是泥,把頭杵在水渠邊上,牲口一樣的飲水。
水渠里的水是提灌工程從黃河裡抽上來的水,分渠里的水因為經過沉澱的緣故很清,而這個主渠道里的水跟夏日裡的黃河水就別無二致,都泛著黃色的泥沙。
主渠道里的水很深,也急,張家園擔心這傢伙掉水渠里淹死,就把爛醉如泥的張大嶺從水渠邊上拖回來,丟在樹林子裡。
挑水路過劉玉花門口的時候喊了一嗓子,見劉玉花匆匆的走了,這才回到家裡。
父親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從他拿著一雙筷子在小泥爐子上烤棗就知道了。
這對他來說可不容易見到,而今天,在他的心愛的白瓷缸子裡居然放著兩枚考好的干棗。
棗烤好了,就繼續烤茶葉,茶葉烤好了,就把早上收集的花露水倒進去,起了一股白煙之後,花露水就蒸騰的差不多了。
張家園連忙給父親舀了一瓢剛剛挑回來的井水,父親把水倒進茶罐子裡,這才滿意的抽抽鼻子。
等水沸騰的功夫,他又開始烤饅頭,見張家園往他的白瓷缸子裡放了一塊淡黃色的冰糖,皺皺眉頭,取出來,重新挑了一塊小的放進去,這才舒心。
父親的早茶很具有儀式感,而張家園的早飯就毫無特色可言,一塊前兩天剩下來的油饃饃,再加上兩個荷包蛋,就是他早餐的所有內容。
張龍川是一個固執的人,所以,他喝早茶喝了幾十年,張家園吃油饃饃跟荷包蛋這樣的早飯也延續了二十幾年。
至少,從張家園母親過世後,他吃的就是這樣的早飯。
父子兩互不干涉的吃著各自的早飯,沒有話,只要兩人相互在視線里,就很滿足,沒有什麼好說的。
荷包蛋張龍川是不吃的,張家園試驗過很多次,他總說不喜歡吃雞蛋,這習慣也保持了將近二十年。
當然,他不是不吃雞蛋,只不過是不吃兒子碗裡的雞蛋,生活不好的時候是這樣,生活好的時候也是這樣。
麥子已經收割完畢了,張龍川就跟著張家園去了門口的菜地。
他春天種下的辣椒已經長的很大了,今天約好了菜販子,準備把可以賣的全部賣掉。
張家種的辣椒不多,只有兩壟,可就是這二十米長的兩壟辣椒,產出的辣椒奇多,兩人忙碌了兩個小時,才算是把辣椒給摘了。
還沒有來的及休息,菜販子就來了,帶走了張家父子的產出,留下了兩百多塊錢,夏天裡的辣椒賣不上價錢,菜販子用一斤七毛的價格就拿走了張家近三百斤辣椒。
張家園搖搖頭,他覺得很可惜,父親種的辣椒很辣,做虎皮辣椒尤其好吃,這樣的辣椒在蘭州菜市上怎麼也能賣到兩塊錢吧。
「給,拿著!」
張龍川把手裡捏著的兩張大鈔遞給張家園。
瞅著略微有些潮濕的大鈔,張家園轉身就走,這錢打死他都不拿。
「我家的辣椒賣了兩千多,我爹說給我留著攢彩禮錢,我二哥好像有些不痛快。」
田成文一手拿著一個饅頭,另一隻手裡拿著一根綠瑩瑩的辣椒,一口饅頭一口辣椒吃的毫無情趣。
「我要弄錢買輛車,以後我要做收菜,賣菜的買賣。」
田成文吃完了最後一口辣椒,把帶著辣椒籽的辣椒蒂丟了出去,對張家園斬釘截鐵的道。
「我早上挑水的時候看見張大嶺了,他喝得爛醉,趴在大渠上喝水呢,要不是我把他拉回來,你說,他會不會掉水裡淹死?」
田成文哼了一聲道:「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不管這些,明天摘完豌豆角,我們就去龜城找顧道人。」
張家園笑道:「不管能不能發財,總要去看一眼心裡才踏實。」
一陣慘叫聲從劉玉花家的院子裡傳出來。
張家園瞅著田成文。
張大嶺打老婆的事情在村子裡不是什麼秘密。,尤其是喝醉了之後,下手更重。
田成文低著頭啃僅剩的一點饅頭,只是總啃不到,因為他那只有力氣的手早就把饅頭給揉碎了。
他不好管張大嶺打老婆,這是人家的家事,他要是插手了,劉玉花的下場會更慘。
張家園按了一下低矮的圍牆就跳進了張大嶺家的院子裡。
田成文很快就聽到張大嶺的討饒聲,緊緊攥著的手這才慢慢的鬆開。
他不能擺明了幫劉玉花,張家園能!因為他是村子裡出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大學生,還是劉玉花的同學。
沒人會覺得張家園幫助劉玉花會有什麼別的意思在裡面,只會認為張家園這人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看不慣張大嶺打老婆。
很快張家園又從牆裡跳出來了,他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按照他的想法,劉玉花早就該跟張大嶺離婚自己過了。
這也僅僅是他的想法而已,不是劉玉花的想法,更不是這個處在荒僻山谷里大部分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