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刁奴欺主
2024-06-01 19:17:39
作者: 銀耳君
自榮華堂出來過後,崔寒衣回雲霄院去看釗明,綁了一晚上,也不知怎樣了。一進院子,便看見崔仙芝正在門口等她,見她回來,連忙上前拉住她,問道:「姐姐,主母沒有再刁難吧。」
「沒有。」崔寒衣朝釗明房間裡走。
崔仙芝道:「方才我們去看過了,大公子睡著了,沒醒。」
崔寒衣訝異的看了她一眼,「膽子倒是變大了。」
「因為他被幫著。」崔仙芝見那模樣可憐,還打水給釗明清洗過了,她又問:「姐姐,你既然知道他為何生病,那可有醫治的辦法?想當初他那模樣咱們也是見過的,若就這麼瘋一輩子,也怪可惜。」
崔寒衣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進屋後,崔寒衣走到釗明床前將他打量了一番,心頭估算他被她激得發病所耗費的時辰,有了主意。隨後以銀針封穴後,招來看守的小廝替他鬆綁。
「姐姐,他不會再發瘋吧?」崔仙芝神情忐忑。
崔寒衣對她說道:「你先回房。」見她不願走,便對她說道:「你去將下人們都召到院子裡,將所有人的名冊都收上來,一個個對照,問清楚她們原先在哪裡侍奉,如今又被派什麼活兒,是家生子還是賣進來的,再問問家中有什麼人。將他們的底細一個一個都問清楚,然後記錄下來交給我。」
崔仙芝見她吩咐得瑣碎,又是御下之事,心頭雀躍,這算是放權給她了?人對權利的渴求都是天生的,何況對一個從來只順從別人命令的人來說,可以支配他人,是件夢寐以求的事。
她帶著阿洛歡歡喜喜的去了。
崔寒衣又將小廝支走,讓房裡只剩下她和明柿,還有床上躺著的釗明。她對明柿使了個眼色,明柿便上前將門落了栓。
「三小姐,你是故意把四小姐支走的嗎?」
「她太聒噪,會讓我分心。」
崔寒衣再次替釗明診脈,發現他的脈搏比昨日弱了些,卻比昨日平穩,她問道:「昨日回來過後,可給他用過飯食?」
明柿搖頭,「昨日怕他發瘋,一直都派小廝看守著,任何人都沒讓進。 」
「倒杯水來,過會兒讓廚房熬些粥。」
「好。」
明柿將水給釗明餵進去,沒過一會兒,他便有了動靜,崔寒衣又探了探他的脈搏,雖有浮動,可並不激烈。
她往釗明人中扎了一針,釗明才慢慢睜開了眼,他的眼神先是迷茫,隨後才逐漸變得清明。
崔寒衣鬆了口氣,問道:「醒了?」
釗明意識回籠,痛感也隨之回籠,只覺得渾身都痛,他想動一動,卻發現自己與上次醒來一樣,又動不了了。他轉了轉眼珠,看向床榻旁的女子,原來真的不是一場夢。
「崔寒衣?」
「認得人便好。」崔寒衣繼續問道:「你對昨日之事可有印象?」
釗明想了想,「隱約有一點,我記得我去了榮華堂,過後的事便模糊了。」
「你為何要去?」
「找東西。」
「是不是這個?」崔寒衣將一塊帕子放在他鼻尖,讓他嗅了嗅,釗明的呼吸立即急促起來。崔寒衣又立即移開了。
「是它,這是什麼?」
「摧人心智的毒。」
釗明大駭,「毒?」
「釗家祖上可有瘋病?」
「沒有。」
「你發病之前,可有徵兆?」
釗明仔細回憶起一年前最初發病的時候,「有一段時日覺得精神恍惚,身子又疲乏,本以為是忙於公務的緣故,過後便越發嚴重,夜不成眠,食不下咽,後來支撐不住昏死過去,醒來便……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直至如今。」
他看向崔寒衣,想著她方才的話,只覺得渾身發冷,有人要害他。可真是好毒的心思和計謀,不僅想毀他的人,還要毀他的名聲。
究竟是誰?
他對崔寒衣問道:「娘子既能查出我中了毒,那可知這毒如何解?」
他一聲『娘子』叫得崔寒衣一哽,隨後冷冷盯著他,他只好改口,「崔姑娘可有解法?」
崔寒衣冷道:「還不知是何種毒,解不了。」不過依照釗明如今的情形來看,這毒不是一次致瘋致命的,須得日復一日按微小的劑量下,才不容易被人發現端倪,從而讓釗明看起來像是因病致瘋、致死。如今釗明既然還沒死,又還沒完全瘋,那背後下藥之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要設法將人給引出來。
「解不了?」釗明神色呆滯,那他豈不是一輩子都要成為一個瘋子了?他本是人人艷羨的宰相公子,又考中進士入了仕林,如今卻被人暗害,從雲霄墜落凡塵,成為一個只知道殺人的瘋子。這讓他自心底升起一股恨意。
究竟是誰要這麼毀他!
崔寒衣不想把人給嚇狠了,才慢慢道:「是暫時解不了,待明日回門,將這毒拿去給我師父,一查便知曉了。」
「真的?」釗明先是一喜,隨後又問道:「不知崔姑娘師父是哪位聖手?」
他不是不想信崔寒衣,而是他父親將整個汴京的名醫都請遍了,也沒一個人查出他是中了毒,也不知這崔寒衣的師父能不能辨別出來,又能不能解。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崔寒衣便乾脆的告訴他了,李濟寧如今雖比不上那些用銀子砸出來的名醫,可也算是有點名聲的。
「李濟寧,當年京城瘟疫,配出藥方獻給官家那個。」
釗明曾聽蘇家二公子提及過,連他都說好的大夫,應當是好的。
「那就勞煩崔姑娘了。」想起崔寒衣明日回門,他又覺得遺憾,「對不住,我如今這副模樣,不能陪你回門了。」
「無礙。」不去才最好,她只是想回去看她娘親,不想將亂七八糟的人帶到她面前,讓她擔憂。
崔寒衣問完話,又診完脈,對他說道:「我要撤針了,你試試穩住心緒,看能不能保持清明。」
釗明深深吸了一口氣,「好。」
崔寒衣讓明柿叫進來兩個小廝守在一旁,以防釗明控制不住,又發瘋。
「我要拔針了。」她說了一句,便開始拔針。
一拔針,釗明便感覺血液里湧起一股躁動,崔寒衣輕聲道:「別怕,放輕鬆。」
她聲音並不溫柔,甚至有些冷清,卻猶如春風撫平了他心底的躁動,他毫無雜念的盯著她,直到她說了一句,「好了。」他才回過神。
崔寒衣警惕地看著釗明,見他不復狂躁的症狀,微微放鬆下來,對他說道:「你動動看。」
釗明動了動手腳,隨後試著從床榻上坐起來,兩名小廝如臨大敵,隨時提防,怕他暴起傷人。可釗明卻並沒有狂怒,神情與眼神都十分平靜。
「公子?你好了?」兩名小廝吃驚地看著他。
釗明朝他二人望去,叫出了他們的名字,「侍書,侍筆。」
「公子真的醒了!」兩名小廝十分激動。
崔寒衣讓二人出去,才對釗明說道:「這只是暫時的,你體內堆積的毒若不清除,還會發作。」她心頭有所懷疑,懷疑釗明的毒是下在飲食中的,因為這兩日釗明幾乎沒進食,所以體內的毒缺乏誘因,才會偶爾清醒。
「解毒之事,只有拜託崔姑娘了。」說罷,釗明神情沉了下來,「不知何人如此歹毒害我,我定要將他找出來,讓他自食惡果。」
隨後又對崔寒衣謝道:「多虧了你,若非你嫁了進來,我怕早已沉淪,哪還有如今這清醒日子。」
「先別急著謝。」崔寒衣勾起嘴角,「我幫你,可是有條件的。」
釗明道:「姑娘於我有大恩,不管什麼條件只管提,我都答應。」
崔寒衣眼底閃過一絲光亮,吧 「此話我記下了,待辨明是什麼毒藥之後,我會告訴你的。」
「好。」釗明看著她,只覺得她身上帶著一絲神秘與危險,卻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除了那個條件,現下也有一見事,需要大公子來做。」
「何事?」
院子裡,崔仙芝正在盤問丫鬟小廝們的出身來歷,她年紀輕,丫鬟小廝們雖表面聽從命令,實際卻奸猾耍賴,拖拖拉拉不肯老實交代。
崔仙芝被他們來去磋磨,終於惱了,「只讓你們說說來歷,便這般拖拖拉拉,這一個時辰過去,這才過幾個人?我看你們就是存心的。」
一個丫鬟說道:「二姨娘,這身世來歷,本就瑣碎,三言兩語自然說不明白,既然少夫人要咱們交代清楚,總不好這般糊弄吧。」
「這麼說起來,倒是我的不是了?」
「二姨娘您年輕,想來也沒當過家,這宅院裡的頭事,便是這般細碎的,萬事都需得謹慎,可急不得的。」
崔仙芝確實也沒當過家,臉嫩壓不住人,可這話自一個丫鬟嘴裡說出來,便是將她扔在地上踩,使她不禁怒火中燒。
她對阿洛道:「阿洛,替我打她的嘴!」
「是。」阿洛走上前,卻被另外兩名丫鬟擠開。
其中一名丫鬟低聲道:「什麼東西,也敢動翠屏姐姐?看來還沒被收拾夠。」
這幾人是丫鬟裡頭拔尖的,又愛作堆,阿洛沒少在她們手裡吃虧,被這麼一威脅,便不敢動手了。
「愣著做什麼?打啊!」崔仙芝將筆一摔,起身走到阿洛身旁,見她一臉怯懦,便把她推開,抬手便給方才頂嘴那丫鬟一個耳光。
翠屏捂臉瞪著她,怒道:「二姨娘,我可是二夫人送來給大公子的一等女使,你動手打我,便是打二夫人的臉,屆時二夫人問罪起來,沒你好果子吃。」
二夫人是誰,崔仙芝沒見過,也沒聽過,不過一時被丫鬟唬住,倒有些後悔和遲疑來了。
丫鬟得意道:「二姨娘,你雖是這雲霄院裡的半個主子,可在咱們相府里,也不過是個奴婢罷了,可別跟咱們擺譜。」
「她擺譜?」一道聲音冷冷自遠處傳來,眾人回頭一看,竟是崔寒衣攜釗明過來了,丫鬟小廝們見一見釗明便想躲,卻被明柿喝住。
「都給我站著!見了大公子和少夫人不拜見,竟想跑,還有沒有將主子們放在眼裡!」
這中氣十足的一吼,將丫鬟們駭住了,只好紛紛下跪拜道:「見過大公子,見過少夫人。」
崔寒衣指著翠屏道:「你,上前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