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看清真相
2024-06-01 19:17:08
作者: 銀耳君
崔寒衣站在門口,看崔仙芝對鏡梳妝,她太過專注,並沒發現門口站著人。她一張乾淨的小臉被塗抹得艷俗,看上去平白大了幾歲,可一雙眼睛還怯懦又不諳世事,與她的裝扮十分違和。
崔寒衣隱隱從她身上瞧出些薛九娘的影子。
「宰相夫人怕是不會喜歡你這樣的打扮。」
崔仙芝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低呼,猛地回頭,見崔寒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又心虛,又有些惱羞成怒。
「姐姐怎會知道她不喜歡?姐姐這樣的姿容,不也被拒了麼?」她又帶著些得意,輕道:「主母說明日便帶我去宰相府。」
「你就這般輕易答應了?」
「宰相府如此高的門第,能攀上,哪怕是做妾,也能讓各家閨秀搶破頭,如今有這個機會,我為何不要?」說完又低沉道:「何況答不答應,又不是我能做主的。」
她見崔寒衣似乎面帶譏色,又扯出一抹笑:「我知道姐姐心頭怪我,怪我搶了你的機會,可你若像我一般,從小沒娘,沒人將我放在眼裡,沒人為我打算,便也會同我一般,見到別人仍一根繩索就往上爬。」
崔寒衣聞言,難免想起往事,心頭只覺得悶痛憤恨,只是今時今日這命運忽然落到崔仙芝身上,讓她一時有些無措,慶幸、惱怒、憎惡等心緒纏繞心頭,複雜非常,難以言說。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跳入火坑,重蹈覆轍?
她淡淡道:「別人給你扔繩索,不一定是讓你往上爬的,也有可能是套住你脖子,要你命的。」
崔寒衣只當她是嫉妒,冷笑道:「姐姐也不必酸眉醋眼的說這樣陰陽怪氣的話,不管你高興與否,不管我是不是因此將你得罪了,這宰相府我是去定了。」
「去吧,瞧瞧也好,瞧了才知道繩子那頭是菩薩還是惡鬼。」撂下這句話,崔寒衣抬腿便走了。
崔仙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知為何,心頭湧起一陣寒意。
宰相府……她的目光卻又很快堅定起來,無論如何,她都要抓住這次機會。
崔寒衣自崔仙芝屋裡出來,便徑直去找了陳雪鳶,陳雪鳶本在喝茶,一聽說胡檀要帶崔仙芝去宰相府,驚得將茶盞也打翻了。
「怎麼忽然又領她去了?」
「想來是覺得留著我還能賣個好價,捨不得讓我去送死,才換了人。」
「仙芝也同意了?」
「她可巴不得。」
「你沒將那釗明的情況說與她聽?」
崔寒衣搖了搖頭,「先讓她去探探情況,瞧瞧宰相夫人與胡檀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也讓她去見見這蛇蟲鼠窩,才能平了那顆不安分的心。」
「也好。只是如今主母主君有這個打算,便是她知曉內情後不願意,又該如何推拒?咱們尚且還做不了主,何況她?」
「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先讓她去瞧了再說。」崔寒衣頓了頓,又道:「也不可能真看著她去送死。」
陳雪鳶捏了捏她的臉,笑道:「我們霓兒就是嘴硬心軟。」
第二日,崔仙芝一早便起床,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崔寒衣出門撞見,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道這樣也好,說不準那宰相夫人看不上,便還能逃過一劫。
崔仙芝見著她心頭還是彆扭,只低低打了個招呼,便咬著唇出門,朝松風閣去了。
明柿見狀,眉頭皺得死緊,「這還沒攀上高枝呢,就甩臉子給誰看?」
崔寒衣瞧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明柿轉頭問道:「小姐笑什麼?」
「笑你跟巧眉越來越像。」
巧眉正好出來,兩人互看了一眼,各自有些嫌棄,「才不像!」
崔仙芝與胡檀同乘一車前往宰相府,胡檀打量著她的裝扮,眼底滿是鄙夷,這四丫頭和她那死鬼娘一樣,滿身上不得台面的艷俗。
也不知宰相夫人看不看得上。
不管如何,看不看得上都得將人塞進去。
崔寒衣被她盯得抬不起頭,一路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馬車很快到了宰相府,胡檀領著崔仙芝下車,卻見另一輛馬車停在了她們馬車後,胡檀頓足一瞧,是那日同席的另一位夫人。
她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那位夫人一見她,亦沒什麼好臉色,卻礙於場面擠出笑來打了個招呼。見到胡檀身後的崔仙芝後,露出一個有些驚訝,又有些輕蔑的表情。
崔仙芝抬頭看了她一眼,只覺得身上火辣辣的,又往她身後看去,與那個同她差不多年歲的姑娘對上了眼。那姑娘目光空空,對她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一悚,心頭升起一股不安。
四人前後腳進門,又被丫鬟引往正廳。
崔仙芝一路打量,只見山水遊廊,曲池飛亭,猶如仙境,她暢想著以後能在這裡生活,心情頓時雀躍起來,臉上也帶上了笑容。
忽然一個幽魂一樣的身影貼了上來,問道:「你不怕麼?」
崔仙芝一愣,「什麼?」
正是方才與她對視的姑娘,此時正貼著她,臉上帶著奇異的表情,像是幸災樂禍,又像是同病相憐。「你難道不知道?」
崔仙芝打了個寒顫,搖搖頭。
「這宰相府有瘋子。」
「瘋子?」
那姑娘眼神飄遠了一瞬,像是想起什麼可怕的事,又猛的一激靈,臉色變得更白了。
「便是那釗明,他是個瘋子。」
崔仙芝一呆,「怎麼可能?」她還曾見過釗明,溫潤如玉的君子,怎麼會是瘋子?
「不信?」那姑娘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冷笑,「若不是瘋了,怎麼會輪到你?」隨後又自嘲道:「自然也不會輪到我。」
說完,她被她家主母一瞪,抬腳跟上去了。
崔仙芝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心頭砰砰直跳。
她說的是真的?
胡檀見她落在了後面,低聲道:「磨蹭什麼?還不快跟上?」
她趕緊小跑過去,跟在了她身邊。
「母親,方才那位小姐說……釗明公子瘋了。」
胡檀愣了愣,隨即對她叱道:「瞎打聽什麼?」
崔仙芝見她的表情,又想起崔寒衣警告的話,心頭頓時一涼,隨即萌生退意。
「母親,我……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
胡檀冷冷盯著她,「你哥哥如今有個差事捏在釗家手上,你若敢溜,將事情辦砸了,看我回去如何收拾你。」
崔仙芝被她叱得一哆嗦,不敢再言語,只好跟著她往正廳去。
一到正廳,丫鬟婢女們讓她們安坐,吃了一盞茶過後,宰相夫人才姍姍來遲,崔仙芝大著膽子看了她一眼。倒是個美婦人,只是臉色瞧著不大好,表情也有些陰沉。
她抬頭掃了幾人一眼,視線在掠過崔仙芝身上時,微微一愣,露出幾分訝異,卻又很快移開了目光。
「讓夫人小姐們久等了,實在是身子不爽,起來得晚。」
眾人都道沒事,胡檀關心道:「夫人也要注重身子,近來雖日子暖和不少,可還有一陣倒春寒呢。」
「勞崔夫人費心,也沒什麼大礙。」宰相夫人看了崔仙芝一眼,問道:「你家這位小姐,倒是未曾見過。」
「這是我家小女兒,行四,叫仙芝。」胡檀將崔仙芝拉起來,讓她給宰相夫人行禮。
崔仙芝侷促的朝前走了兩步,又跪下拜了拜,「見過夫人。」
宰相夫人笑道:「起來吧。」又朝胡檀問道:「你家三小姐怎麼沒見著?」
胡檀嘆氣道:「病了,她隨她姨娘,身子弱,三五不時的便要病一場。」
「哦,是嗎?可請大夫看過?」
「看了,說是得將養兩個月,不能出門見風。」
「這樣啊。」宰相夫人的笑容淡了些。
胡檀眼神轉了轉,拉著崔仙芝道:「我這個女兒也是不錯的,乖巧聽話。」
宰相夫人點了點頭,又看向另一位夫人。
那夫人正要開口,那小姐卻霍然起身,說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崔仙芝茫然的看著她,宰相夫人的表情卻是猛然一變。
「聽,有尖叫聲。」
崔仙芝凝神一聽,竟果然聽到了遠遠傳來的一陣叫聲,那姑娘身子直抖,嘴裡喃喃道:「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
隨後便猛地朝大廳外衝去,那夫人趕緊朝宰相夫人福了一禮,跟著追了出去。
胡檀和宰相夫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崔仙芝也有些待不住了,她惴惴起身,拉了拉胡檀的衣角,祈求道:「母親……」
胡檀與宰相夫人對視了一眼,隨後對崔仙芝喝道:「坐下!」
崔仙芝害怕她,只好又坐下了。
宰相夫人淡淡道:「崔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胡檀道:「卻是是我家寒衣病了,怕過了病氣給夫人。」
宰相夫人冷哼一聲,「都是明白人,便別裝糊塗了。」她瞧了崔仙芝一眼,「我宰相府,可不興以次充好。」
崔仙芝捏緊了袖子,覺得又羞辱,又慶幸。
看不上最好。想著崔寒衣那樣子,又嫉妒,又希望她能被看中,便吞吞吞吐吐道:「早上出門,還見姐姐好著呢……」
胡檀猛地回頭瞪了她一眼,她立即閉嘴。
「夫人,您既然要打開天窗說亮話,那請恕我直言了,先前您為公子選妾是為開枝散葉,如今為公子選妾,不過是為沖喜去病,二者可大不相同。說句打嘴的話,大公子如今這般模樣,要娶妾氏,娶誰不是娶呢?橫豎也分不出個美醜好壞。」
宰相夫人慍怒道:「崔夫人慎言。」
胡檀連忙賠罪,隨後又道:「夫人,您也瞧見了我那女兒,生辰那般模樣,又怎忍心瞧她紅顏薄命?別說她姨娘瞧了心痛,連我都不忍心。何況她還曾面聖,得過官家嘉獎,欽賜鳳冠,也算是替咱們崔家光宗耀祖了。若真將她抬進貴府為妾,傳揚了出去,又叫人如何看待咱們老爺,如何看崔家?所以還望夫人體諒。」
原來如此!崔仙芝腦子轟的炸開。
原來是捨不得崔寒衣,才將她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