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命運轉移

  過後幾日，胡檀再不提宰相府，也沒帶崔寒衣去赴別的宴會。

  崔寒衣卻並不敢放鬆，既然釗明應驗了上一世，那相府難說會不會再來。

  用膳之時，崔仙芝旁敲側擊的打聽，崔寒衣卻閉口不言。

  陳雪鳶看著她，說道：「仙芝也快及笄了，也是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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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仙芝羞紅了臉。

  陳雪鳶嘆氣，「我原不是你親娘，你之笄禮、婚事我都做不了主，我會去回主母，請她作打算。」

  一想到胡檀，崔仙芝便有些怕，這些年她從來沒正眼瞧過自己，也從來沒給過好臉色。若如崔蓁蓁那般還好，雷電風雨都看得清，可胡檀卻一直將她當不要緊的擺設，仿佛說碎就能碎，說扔就能扔。

  這讓她惶恐。

  如今她就要及笄了，婚嫁之事只由她做主，以她待自己的態度，會將她配給何人？是做妻還是妾？她心頭一點底都沒，唯餘一片茫然。

  瞧她臉色有些發白，陳雪鳶心頭也不忍，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

  她雖做不了主，可會儘量和胡檀商量，給她許個溫良的人家，也不至於吃苦。

  崔寒衣瞧了眼崔仙芝，這幾天她日日打聽自己去宰相府的情況，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若是起了那不該起的心思，一心想往那魔窟里鑽，誰也救不了她。

  吃飯完，崔仙芝終於忍不住了，跟著崔寒衣回了她的房間，見崔寒衣正要更衣歇息，她便殷勤的上前服侍。

  「姐姐，宰相府那邊還沒有消息麼？」

  「什麼消息。」

  「就是你……婚事。」

  崔寒衣推開她的手，淡淡道：「什麼婚事？別信口開河。不過是去赴一場尋常宴的宴會罷了。」

  崔仙芝見她這副模樣，以為是她防著自己，便噗通跪下了。

  「你這是做什麼？」崔寒衣幽幽盯著她。

  「姐姐，我問宰相府並非想阻擋姐姐的路，我只是……不想和姐姐分開。」崔仙芝抓住崔寒衣的衣擺，切切道：「我在這崔家，說得好聽是四小姐，可卻沒人將我放在眼底，父親根本就不記得我，主母更是看我一眼都嫌煩，下人們也明里暗裡的欺負我。只有你和姨娘待我好。」

  崔寒衣靜靜聽她說下去。

  「我就快及笄了，我並非主母親生，她不會將我嫁給好人家，與其嫁給不知是何嘴臉的阿貓阿狗，我還不如跟著姐姐，哪怕你將我當丫鬟都可以，只要你別丟下我。」崔寒衣雖臉苦，待人冷淡，可卻從來沒打過她罵過她，當年就是崔寒衣將她從碎紅軒帶出來的，要不然她早就死在陰冷冷的角落了。

  「你是崔家四小姐，給我當不了丫鬟，起來。」

  「我不，姐姐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崔寒衣冷笑一聲，自顧自的往床榻上去，躺下睡了。

  「你願意跪便跪吧。」

  崔仙芝見她真的睡了，眼睛一酸，蓄起淚水，「姐姐當真這樣狠心？」

  崔寒衣朝她扔了一個枕頭，「你要跪就跪，不跪就滾出去，再吵我睡覺，明日就搬回你的碎紅軒去。」

  崔仙芝不敢再說話，只是跪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受不住，輕手輕腳的回自己房裡去了。

  幾日過後，胡檀又收到了宰相府的帖子，她連喝了兩盞茶，最後才決定前去赴宴，沒有叫崔寒衣。

  宰相府不復先前的花紅日好，變得有些陰森，下人們臉上都帶陰鬱，胡檀想著那日的情景，心頭惴惴不安，總想四處打量，生怕那人又從何處鑽出來，要將她掐在手裡。

  好容易到了正廳，卻見廳里只坐著宰相夫人一人，連侍奉的丫頭都沒幾個。

  宰相夫人見她進來，木然的臉上才擠出一個笑容，「崔夫人請坐。」隨後又讓下人奉茶。胡檀看了看四周，乾笑道：「怎麼就我咱們兩人，怪冷清的。」

  宰相夫人嘆了嘆氣，黯然道：「是呀，怪冷清的，我下了帖子，卻只有你來。」

  胡檀尷尬的笑了笑。

  宰相夫人看著她，眼底有些譏諷，也有些悲哀，別家夫人瞧著釗明那日逢魔的形狀，已經不敢來了，下了好幾次帖子，個個都推拒。

  是呀，誰願意將女兒嫁給這樣的人？胡檀能來，她又意外，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待侍女上了茶，兩人又閒談了幾句，宰相夫人才繞到正題。

  「崔夫人，許多事咱們也不必揣著糊塗裝明白了。我們家有意與你們崔府連成姻親，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話若在半個月之前講，胡檀聽了怕是要歡喜瘋了，可如今卻陷入兩難，想著釗明那副模樣，她便心頭髮寒。真要將崔寒衣嫁過去，她想了想崔寒衣出落得仙女一樣兒的人才，心頭也生出不忍。

  可宰相府聲勢顯赫，白白錯過這門親事，對崔家來說，便是錯過了一個往上爬的機會。如今崔家三個兒子已然無用，唯有一個孫兒是未來指望，崔浩和她都想將路給他鋪好，以保崔家百年。

  「這……」她左右為難。

  宰相夫人笑了笑，扔下鉤子，「前幾日聽我家老爺說江淮有個巡鹽的差事，正要找人同行，聽聞你家大公子近來在磨閒差，不知可有意陪同前往？」

  胡檀臉上一喜，「有意。」隨後又覺得撓心，難道真要將崔寒衣嫁過來？

  「敢問夫人，這我家女兒若入府，是為……」

  「你家女兒那般容色，咱們家也不能虧著她，自然是將她納為貴妾。」

  妾……胡檀一顆心沉了下去，她乾笑兩聲，「夫人，此事我還得回家同老爺商議，我做不來主。」

  宰相夫人的笑容淡了些，卻也點頭道：「自然是要商議的，只是此事還需得早定下來，畢竟那巡鹽的差事，不久便要啟程了。」

  胡檀忙道：「好，好，夫人放心，一定早日給您答覆。」

  宰相夫人微微一笑，眼底卻帶著一絲鄙夷。

  胡檀回到崔府，正好碰上崔浩下朝回來，她將人請道松風閣，同他講明了宰相府的意思。

  崔浩想都沒想，便點頭了，「好呀，如何不好？巡鹽可是肥差，淮安回來過後就能遷升，雖不說能升多大的品級，可總比現在要好。」

  「可那釗明……」胡檀還是有些猶豫，崔寒衣嫁過去，無異於是掉進火坑，而且僅是做一個妾，想來想去，還是有點虧。

  「那釗明卻也是個問題，這些時日朝堂上也傳了些風言風語，宰相也替他告了假，瞧著是有些厲害的模樣。」只是再病得厲害，只要能得到宰相府的助力，那也值得。他的仕途已停滯多年，今年再不提一提，怕是要外調出京了。屆時不知被調去哪個苦寒之地，那如何了得？如今有機會讓他搭上宰相府，犧牲一個女兒又有何不可？

  又不是嫡女。

  「雖有些厲害，可也有醫治的可能，咱們家女兒嫁過去，說不定還能享福。」

  胡檀只覺得心驚，她是見過釗明發瘋時候的模樣的，這樣的福氣，可沒人享得了，要得起。

  正在此時，陳嬤嬤進來回話，說是崔仙芝又來了。這些日子她時常來求見，可胡檀心頭煩悶一直沒見她，都是讓人打發了去。

  「我跟主君正談正事呢，她來裹什麼亂？讓她回去。」

  「是。」

  陳嬤嬤正要走，胡檀腦中卻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叫住了她，「等等，你……將她帶進來。」

  「是。」陳嬤嬤應了聲去領人了。

  胡檀拉著崔浩道：「老爺，咱們都糊塗了。」

  崔浩皺眉，「什麼意思？」

  「寒衣那般樣貌，嫁給一個瘋子為妾，豈不可惜？咱們不是還有仙芝麼？不如將她嫁去釗家，將寒衣留下，如此既成全了咱們和宰相府的姻親，又能再物色一門好親事，攀個好關係。如此不正是兩全其美麼？」

  崔浩一聽，也覺得正好，「只是宰相府那頭能同意？」

  「由我去說合，反正都是妾，對他們來說想來也沒什麼區別。」況且他家兒子都那樣了，還對他們挑三揀四？妾便罷了，還想讓他們家好女兒去填，哪有那麼美的事。

  崔仙芝被陳嬤嬤帶了進來，她本以為會挨訓，卻不想對上了胡檀笑盈盈的臉，她後被頓時一麻。

  「見過爹爹，見過母親。」

  胡檀上前將她拉過來，又轉了轉，心道雖比崔寒衣差許多，可也還過得去。

  「好啊，好。」胡檀笑道：「仙芝馬上也要及笄了，出落成大姑娘了。」

  崔浩卻見她眉目間依稀有薛九娘的影子，心頭不喜，只淡淡道：「大了，便該尋人家了。」

  崔仙芝心頭暗暗一驚，又聽得胡檀道：「你來得正好，有事要同你商量。」

  她唯唯諾諾不敢言語，只安分聽著。

  「近日宰相府前來說親，要為釗明公子納妾，這頭我與你父親商議了，叫你去相看相看，你說可好？」

  崔仙芝一愣，「可他們日子不是看中了三姐麼？」

  胡檀語氣一沉，略帶冷意：「怎麼？你不願意？」

  崔仙芝趕緊低下頭，「女兒全憑母親安排。」宰相府，真正的高門大戶，能嫁進去，哪怕是妾，也是無上榮光了。她心頭升起一股喜悅，同時也覺得憂愁，她嫁入宰相府，那崔寒衣怎麼辦？她會生氣嗎？

  不過一想到她竟有機會嫁進宰相府，壓崔寒衣一頭，心裡又覺得痛快。

  胡檀囑咐她回去好好收拾一番，明日帶她去宰相府，她猶如自松風閣出來，腳步是從未有過的輕快，仿佛整個人仿佛都要飄起來了。

  一回到落樟院，她便吩咐丫鬟替她試妝試衣。

  巧眉看著奇怪，便問她，可問她，她又不說，巧眉只好去找崔寒衣。崔寒衣正在抄書，聽巧眉來回話，沒留心便將一個字寫廢了。

  「她可是剛從松風閣回來？」

  「恩，這幾日她見天兒的往那頭去，也不知道是想做什麼。」

  她盯著那個歪斜的字，眼神逐漸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