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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寒來暑往

2024-06-01 19:16:54 作者: 銀耳君

  胡枝子被禁足,周瀟月被抬去了張家,陳雪鳶在落樟院養病,崔家後宅只剩胡檀獨攬大權。

  興許是連續折騰了大半年,讓崔浩也疲乏了,他不再琢磨著納新人入門,多與同僚一起出入教坊司或是伎館。

  這倒讓崔家後宅迎來從未有過的平靜。

  陳雪鳶難得心情好,親自下廚做了些小菜,與女兒、崔仙芝熱熱乎乎地坐在爐子前吃。

  崔仙芝自來了落樟院,人精神了,身子也好了,甚至還長胖長高了些。

  

  陳雪鳶對她雖不似對崔寒衣那般事事體貼,卻也算周到,叫了個丫鬟專門伺候她的起居,也分了一間房給她。

  雖然她還時時纏著崔寒衣,可已經不似剛來那時怕生了,在落樟院中也自在了很多。

  崔寒衣依舊跟著陳雪鳶讀書習字,久而久之竟習慣了,開始覺出樂趣,會主動找書來讀、來看了。雖說都些故事閒本,卻仍然叫陳雪鳶覺得驚喜。

  一陣風颳過落樟院那顆香樟樹,刮去幾度黃葉,又刮來幾度新芽,轉眼,崔寒衣十二歲了。

  春來,陳雪鳶近來受了風寒,她本就體弱,小病在她身上也成了大病。崔寒衣自己跟李濟寧學的皮毛不頂用,只好親自去將李濟寧請來。

  李濟寧給陳雪鳶了施針,又重新調配了藥方,最後對崔寒衣道:「這些年她的身子雖保養得好,可早年的虧損是補不回來的,需得當心,不能感染風寒祟氣。」

  「知道了。」崔寒衣沉著張俏臉。

  李濟寧這些年時時帶著她出府四處巡診、採藥,讓她見識了與上一世不同的世界與天地。可她骨子裡的冷和恨卻從未被撫平,整個人仍是一塊又冷又硬的冰塊,只對陳雪鳶露出一份柔軟。

  陳雪鳶一病,她才難得露出一點焦急的情緒。

  見她擔憂,李濟寧道:「這三日我都會來給她施針,配合著按時用藥,很快就會好了。」

  崔寒衣聽他這麼說,神色才終於放鬆下來,對他說了聲:「多謝。」

  李濟寧哼笑一聲,可難得聽她說句軟話,隨後又囑咐道:「驚蟄過了,蛇蟲鼠蟻逐漸多了起來,院裡有病人,更要灑掃乾淨。最好拿艾葉、黃柏來熏一熏,四周也撒些雄黃,以免染上蟲毒或者疫病。」

  巧眉在一旁記下了,準備一會就安排丫鬟小廝們來一場大清掃。

  六年過去,院裡的丫鬟到年紀,打發的不少,這又是換的新一批。

  巧眉前兩年也相看了一個,便是府上的一個管事,可那人太混帳,又不規矩,陳雪鳶便沒許。

  後來再替她找,便都害怕她那尖利的性子,明里暗裡的拒絕、推脫,給巧眉氣哭不少回,索性絕了這份心思,安安分分的守著陳雪鳶和崔寒衣。

  白鵲是放出去的,如今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頂替她的是明柿。當初圓圓胖胖、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可是院裡管事的一把好手,做起事來,竟比巧眉要細緻妥帖許多,且嘴又甜,又會說,在下人里混得如魚得水。

  送走李濟寧,崔寒衣與崔仙芝一同往松風閣去給胡檀請安,這是自從胡枝子失寵失勢後,胡檀立下的規矩,方便管束庶出子女。

  剛到松風堂外,便碰到了崔蓁蓁和崔靜嫻,崔靜嫻已說了婚事,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崔蓁蓁也在議親了。崔靜嫻嫁的人與上一世沒有區別,就不知崔蓁蓁會不會也嫁給她上一世的丈夫。

  崔蓁蓁和崔靜嫻見她都沒好臉色,崔寒衣越長越像陳雪鳶,連帶著身上那股書卷氣也一併繼承了,雖小小年紀,看著卻穩重嫻雅。可這在崔蓁蓁和崔靜嫻眼中,便是裝模作樣。

  幾人齊聚松風閣門前,崔寒衣與崔仙芝先來本站在前頭,卻被崔蓁蓁、崔靜嫻給擠到了一旁。

  崔仙芝沒站穩,被崔蓁蓁撞倒在地,崔寒衣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拉她,她只好自己起來。

  崔蓁蓁譏笑一聲,和崔靜嫻一起垮進了松風閣,崔仙芝紅著眼圈從地上爬起來,跟在崔寒衣身後,兩人也進了松風閣。

  胡檀這些年養尊處優,也不見老態,反而因為得意,更雍容了幾分。

  姑娘們挨個給她行了禮,她面帶笑容的讓她們坐,又讓丫鬟上了茶。

  先對崔靜嫻道:「今日會有嬤嬤來教規矩,好生學著,別到了未來夫家失了禮,到時說咱們崔家沒規矩。」

  崔靜嫻紅著臉垂下頭,「是。」

  隨後又對崔蓁蓁道:「你下午出去,同我參加釗家的茶會,記得打扮得素淨些,別花枝招展的,看了像什麼樣。」

  崔蓁蓁先是一喜,後又聽她不喜自己的穿著,又癟了癟嘴。

  最後她看向崔寒衣,見她仍舊默默冷冷的,不討好、不奉承,倒是有幾分滿意,再看她那張臉,心說待到及笄,或許能找個高門大戶,塞過去當妾,說不準會對崔家有所助益。

  「陳姨娘病可好些了?」

  崔寒衣還未作答,崔仙芝便先道:「還沒呢,大夫說還要幾天才好。」

  胡檀掃了她一眼,瞧著她與薛九娘越來越像的容貌,心頭難免升起厭棄之心。

  崔寒衣轉頭看了崔仙芝一眼,崔仙芝立馬閉嘴了。

  崔寒衣這才開口對胡檀道:「阿娘讓我替主母帶話,說她身子不適,明日的斗花會去不了了。」

  「她既然來不了,那便罷了,我自個去罷,讓她好生休養,病好了再出來。」

  「是。」

  正說著,一個丫鬟進來通傳,胡姨娘來請安了。

  胡檀神色冷下來,應了一聲。

  不一會兒,胡枝子進來了,這幾年雖她在胡家地位江河日下,可崔浩倒也經常去她那兒。

  「給主母請安。」她雖添了年歲,可又是一番成熟風韻。

  胡檀「嗯」了一聲,沒讓她坐。

  胡枝子也不在意,又沖幾位姑娘招呼了聲,最後看著崔靜嫻道:「給大姑娘道喜了,聽說接親的日子定好了,就快當新娘子了。」

  崔靜嫻沒接話。

  崔蓁蓁倒是說:「聽聞二哥和三哥明年也要參加春闈了,也恭喜姨娘了。」

  胡枝子神色微僵,誰不知道她的兩個兒子,如今算是廢了,跟他們的爹一個模樣,整日沉迷酒色,只知道跟狐朋狗友鬼混。她如今已不奢望他們能考什麼科舉了,只希望崔浩能給他們一人捐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就行。

  此事還得胡檀助力,所以她不得不來賠笑臉,厚著臉皮找她幫忙。

  這幾年說怪也怪,不光是二公子和三公子,崔淮安已連考兩回,兩回都落榜。明年的春闈他又要考,胡檀對他從希望到失望,如今已經不過問了。

  她想著崔家這三個兒子,不禁心有戚戚,若這三個兒子都沒有出息,那這崔家還有何前程可言?且說崔浩如今因身子虧空過度,想生也是有心無力了。

  看來若想要保住崔家長久的榮耀與富貴,便只有靠這幾個女兒了。

  她此時竟有些欣慰,自己生的是兩個女兒,大女兒嫁的雖只是一個四品官的兒子,可她瞧了,未來姑爺是個有脾氣的,前途不可限量。

  至於崔蓁蓁,她一定要給她物色一個好人家,今日宰相府宴客,若被那釗明看上,成為宰相府的兒媳,那未來崔家還能少得了好日子?

  想至此,胡檀已是滿臉得色,看胡枝子的眼神也帶著貶低,「姑娘們的事,不該你過問,既然請了安,便回去吧。」

  胡枝子本想和她談談捐官的事,見她趕人,也不好多留,心道待主君回來她去求主君,未必就不成。

  遂即便走了。

  胡檀對幾個小的,也沒什麼別的吩咐,也讓她們散了。

  一出松風堂,崔仙芝便迫不及待地跟過去,向崔靜嫻道喜。

  「恭喜姐姐。」

  崔靜嫻敷衍地點點頭,崔蓁蓁卻刻薄道:「誰跟你姐姐妹妹的,也不看清楚自己的身份。」說完又笑道:「是不是羨慕姐姐可以嫁給別人當正頭娘子啊?是該羨慕的,畢竟你們可沒這個機會,只有當妾或者嫁給販夫走卒。」

  崔仙芝臉色難看起來,眼看又要哭,崔寒衣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走了。」

  崔蓁蓁見她這副比自己還目中無人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趁她經過自己身邊時,便伸腿想絆她一腳。

  卻不想崔寒衣直接從她腿上踩過去了,隨後回頭對她道:「抱歉,沒看見。」

  這一腳踩得不輕,崔蓁蓁疼得齜牙咧嘴,崔寒衣又道:「二姐不是要去釗家麼?時辰不早了,妹妹們就不耽誤姐姐梳妝打扮了,告辭。」

  說完,她便拽著崔仙芝走了。

  走到院外,她將崔仙芝一把推開,然後掠過她往落樟院走了。

  崔仙芝快步追了上來,小聲道:「你別生氣。」

  崔寒衣懶得搭理她,只加快腳步,趕著回去看陳雪鳶。

  崔仙芝眼淚立時滾了下來,跟在她身後邊走邊哭。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落樟院,崔仙芝便悶悶地回她自己房裡去了。崔寒衣去了陳雪鳶的屋子。扎完針吃完藥,陳雪鳶瞧著臉色好多了,也不咳嗽了,還能同崔寒衣說笑。

  見崔寒衣冷著臉不說話,便問道:「這是誰惹你生氣了?」

  崔寒衣只有在陳雪鳶面前,才不掩飾自己的情緒:「還能有誰?崔仙芝那個軟骨頭。」

  陳雪鳶聞言嘆氣:「你也別怪她,小時候她能沒心沒肺的跟著你,這長大了,院子裡的閒言碎語滿天飛,她又如何不往心裡去,又如何不害怕?」

  「怕有什麼用?越怕越被人欺凌。」

  陳雪鳶知道她是怒其不爭,更知道她透過崔仙芝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所以拉著她的手安慰,「可以慢慢的教她,你別老是冷這個臉,怪嚇人。」

  嚇人嗎?崔寒衣試著讓表情柔和一點,卻將陳雪鳶看得噗嗤一樂。

  她立馬又板起了臉,別開身子。

  陳雪鳶連忙哄道:「是娘錯了,娘不該笑。」又將她拉進懷裡,拍著背哄,這才給哄好了。

  哎,她這女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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