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註定不寧靜的夜（4）

  掛了電話桐夏失神地目光發散，她沒想到簡森痛快地答應過來，甚至用帶有溫度的語氣。從前給他打電話，他只會不慍不火簡單地回應。

  桐夏開心，但也害怕，害怕簡森還活在對林佑的承諾里。

  她不想變成任何人不情願的牽絆，尤其是簡森。

  「你是怎麼認識柯簡森的？」這點柯金楊摸不清頭緒，因為桐夏和簡森相差四歲，也沒有生活圈交集。

  「你先告我是不是今晚的事絕對不會追究了？我再回答你。」桐夏現在說話有了幾分底氣。

  「說話算話，我絕對不再追究，但希望許小姐也見好就收。」柯金楊提出警告。

  

  這個晚上一波三折，對桐夏的打擊不小，現實的強悍對比著她微不足道的堅持。是要像多數人一樣隨波逐流，還是奮起反抗，桐夏心底有確定的答案。

  她不表明態度，直接回答了柯金楊的問題：「我和簡森是通過林佑認識的。」

  「這樣啊。」柯金揚已經快忘記林佑的存在。

  剛才柯金楊聽清了全程對話，從簡森一接起電話叫出的「桐夏」，他就知道了桐夏在簡森心中不輕的分量。而桐夏和陸棉究竟誰在他心裡更重要，這個需要來日方長見證了。柯金楊考慮到也許自己人生的轉折點就在桐夏身上。

  他是不會放過任何契機的，對於一切都可以表示不在乎的簡森，柯金楊想看他是不是能一直瀟灑下去。

  夜深人靜，路上只有偶爾駛過的車輛，幾乎看不到行走的路人，桐夏怎麼這個時候還在大街上沒有回家？簡森邊想著邊加快了開車的速度，很快來到茂業天地西門。

  他從車上下來，環顧了一圈，並沒有看到人影。

  「柯簡森來了。」司機說道。

  桐夏看向窗外，站在路旁的簡森打量四周，認真找尋的樣子，這一瞬間溫暖到桐夏，不知名的情緒觸動神經，她馬上打開車門跳下車。

  簡森同時注意到停在不遠處的車門打開，緊跟著桐夏從裡面出來。他不由皺緊眉頭，柯金揚的幾輛車牌號他都記得，這是其中一輛。

  桐夏怎麼會半夜和大哥在一起？坐在車上打電話讓自己來接又是什麼意思？

  晚風微涼，桐夏小跑幾步覺察到簡森的表情變化，腳步慢了下來，這是她很熟悉的場景。他看向她的眼神是似曾相識的漠然，歷史反覆重演。

  已經走到了他面前，不好不作表態，桐夏低著頭做錯事的樣子：「柯總……謝謝你來。」

  她不敢對視簡森的眼睛，感覺自尊心在被摧毀。

  簡森的心情複雜，在看到大哥走下車滿臉狡猾的神情時，他預感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老弟啊，桐夏就交給你了。」柯金揚幾分得意地說道。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簡森忍不住問出口，臉色不好看。

  「這個你要問桐夏。」

  桐夏一副什麼也不準備解釋的態度令簡森惱火，他明確提醒過她不要靠近柯金揚，她拿自己的話當耳旁風。

  早知道是這個情形，簡森就該在電話中一口回絕她的請求！

  「行了，你們慢慢聊，我該回家睡覺了。」柯金揚作勢打了個哈欠，「對了桐夏，你不用再去那個地方找我了，以後我不會再去那裡。」

  這句話一石二鳥，既提醒桐夏工廠這條線索作廢，同時引起簡森對她的誤解，柯金揚的城府可見一斑。

  能夠感覺到簡森的目光變得更鋒利，桐夏啞巴吃黃連，什麼也不能說。

  「老弟，那你們慢慢聊。」柯金揚拍拍簡森的肩膀，充滿暗示性地說道，「我先回了。」他特意和桐夏打了個招呼，才轉身回車上。

  小人得志。

  「柯總，今晚的事真就這麼算了？」柯金揚上車後，前排保鏢問道。

  柯金揚好不春風得意，絲毫不把桐夏放在眼裡：「不必理會，區區一個小記者，料她也激不起什麼水花。」

  就算她敢告訴簡森又怎樣，無憑無據的，柯金揚不放心上。

  「那又是誰透的風……」

  「呵，他要有辦法就不會去找一個小記者了。」狂妄的柯金揚對此也不在意，「回吧。」

  「好的。」司機發動車。

  柯金揚好心情地哼起小曲兒，雖然今晚的計劃被打亂，但不得不說收穫了一個「意外之喜」，連日來糟糕的心情都被治癒。車駛過簡森與桐夏身邊時，他看著相對而立各自沉默的兩人，抖動身子笑了兩下。

  氣氛迷之尷尬。

  簡森沉默得很淡定，可桐夏不擅長沉默，面對除簡森之外的人她總是活潑話多。站在他面前，永遠像做錯事，永遠都心虛不敢抬頭，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他們之間的關係究竟要怎麼定位？他給過自己許多幫助但又不是出於關心，她喜歡他表白未遂，決裂後重逢，想做陌生人也沒成功。

  該怎麼辦好呢？

  只是午夜時分，在這空曠無人的街，周圍的繁燈沒完全熄滅，面前站著的人是她覺得高不可攀的柯簡森，這感覺像做夢。

  是她曾經多麼夢寐以求的事情。

  咕嚕嚕的肚子叫聲最先打破靜謐，桐夏午飯後到現在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了，一直聚精會神地忙著收集證據，也沒感覺到餓。折騰了半天這會兒回歸平常，才發覺飢腸轆轆，倒是給了她一個打圓場的機會。

  桐夏面朝冷臉的簡森擠出一個難為情的笑：「柯總，要不您先回吧，我去找點東西吃。」

  她覺自己這番言語與皇上說「來人啊，都給我退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因為桐夏真的沒有辦法了，打電話叫來簡森非她本意，現在危機解除她自然想讓簡森回去。

  「許桐夏，你在耍我玩？」簡森以為她出了事才趕來，結果撞見她和柯金揚在一起，現在又什麼也不解釋讓自己走，不禁惱火地質問。

  看到簡森生氣，桐夏嚇得不敢再說話。

  「先去找地方吃飯。」簡森打開副駕駛的門，然後繞到駕駛位上車。

  桐夏心底暗自叫慘，還是乖乖地上了車，誰讓她理虧。很久沒有坐過簡森的車了，她小心地系好安全帶。從右邊看他開車的樣子還存在於記憶中，他換了車，這輛空間比之前的更大一些，很好的為他們營造出疏離感。

  車在馬路上緩慢行駛，簡森的目光留意著兩旁的商店，還是桐夏先看到一家24h營業的便利店，裡面有速食餐。

  「那邊。」桐夏指給簡森看。

  簡森在便利店門口停車，桐夏下車後發現他也跟下來，硬著頭皮走進了便利店。她要了一份牛肉飯後找位置坐下，店裡只有一個無精打采的收銀員，正在用微波爐加熱飯。簡森買了一杯速溶咖啡，緊跟著坐到桐夏對面，面無表情。

  整個店裡最有生氣的就是不斷散發熱氣的咖啡了。

  簡森還在氣頭上，關於今晚的事他想要桐夏給出一個解釋。他剛準備開口質問，才發現桐夏衣服上全是土，剛才外邊光線不強所以沒看清楚，此時明亮的白熾燈下，桐夏的半邊臉紅腫，顯然是被人打的。

  「誰打的你？」簡森皺起眉頭問。

  他知道柯金揚就算再混蛋，也沒到打女人的地步。

  桐夏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應付簡森身上，被問到才後知後覺捂住臉，她搖搖頭：「沒事。」

  她越是什麼都不說，簡森越生氣，尤其不知道誰對桐夏動的手，今晚發生了些什麼。他不該表示出太多好奇心，但是桐夏做的事一次比一次離譜，簡森不得不過問。諷刺的是以前厭煩她小題大做的找他，現在她遇到真正的麻煩什麼也不說。

  經歷了這兩種極端，簡森才發現都不是他期望的，又或者是所處的時間心境不同？

  桐夏不說話擺出一副沒關係的模樣，簡森不好發作，從冰櫃拿了個冰糕給桐夏，讓她敷在臉上。桐夏一手拿冰糕貼在臉上消腫，一手用勺子吃飯，她都快要餓癟了。

  吃飽了才有力氣應付簡森。

  看著桐夏把碗裡吃得一粒米都沒剩，簡森放下手中的咖啡：「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桐夏擦擦嘴：「柯總，今天謝謝你能來，剛才的情況下打電話給你是不得已而為之，抱歉打擾到你休息，其他事我沒什麼好說的。」

  面對的人是簡森，她不願說的事就直白表明，也真誠致以感謝與歉意，只有這樣才是最快最妥結束兩人對話的方法。

  她不知道私下裡如何去和一個曾對自己厭惡至極的人相處，很難做到平常心，簡森的絕情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害怕他會懷疑自己對他賊心不死，遭來更多反感，桐夏最大程度控制自己的言行舉止。

  也是努力想要撿起一些破粹不堪的自尊心。

  想要證明「你放心，我真的對你沒有非分之想了」。

  一口一個「柯總」聽得簡森刺耳，他感覺到了桐夏不知覺間對他散發的戾氣，她不願說簡森不會再追問。他壓制住惱火：「我警告過你不要招惹柯金揚。」

  「招惹」兩個字觸痛了桐夏敏感的神經，她怒而反問：「柯總，是不是發生所有的事，您都覺得問題一定出在我這裡？」

  「那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已經有家庭的人大半夜跑到別的男人車上？」簡森緊接著反問，他實在理解不了這種行為。

  問得桐夏啞口無言，除了真實的原因外貌似沒有其他有說服力的回答，她放棄爭辯：「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反正我從來沒給你留下過好印象。」後半句脫口而出的話說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簡森也有點訝然。

  局面糟糕得一塌糊塗，桐夏快要崩潰，她今天已經很累了。

  最後一次整理語言：「柯總，都是我的錯，給您帶來麻煩非常過意不去，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絕對絕對不會再打擾到您。」

  快點結束吧。

  簡森本來就心情不暢快，桐夏頂撞的口氣和態度無疑火上澆油，他的語氣不由生冷：「許桐夏，最好是這樣。」

  「以後你的電話我不會再接。」

  多麼熟悉的口氣呵！

  桐夏不甘示弱：「柯總請放心，沒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