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哀大莫過於心死（3）

  桐夏以為是沈倩回來拿東西，注意力又捨不得離開書，於是嘴裡叼著零食單手架著書去開門。

  

  她一邊開門嘴裡咬著零食含糊不清地說著：「你回來啦。」

  打開門的瞬時間，桐夏的書掉到地上，嘴邊來不及吞下的零食被咬碎灑在衣服和地上。

  天了嚕，上帝給桐夏一百次機會她也不會猜出門外的人是簡森！

  這一刻的心情無法用任何言語表達，桐夏還以為是自己腫著的眼出現幻覺了呢，死勁用手揉了揉，沒錯，門口站著的人就是簡森。

  簡森上身著米灰色針織衫裡面配格子襯衫，下身牛仔褲慢跑鞋，他的身材是天生的衣架子，總能把簡單的衣服也穿出自己的味道。他似乎剛理了發，更顯精神利落毫不影響顏值，一切都讓桐夏看得入迷，哪怕冰山冷臉，因為出現在這裡也讓她感覺格外親切。

  「簡森！真的是你！」桐夏欣喜地叫出聲，不遜於見到偶像的小粉絲，她甚至一時間未想起前一晚的瓜葛。

  這樣一種從天而降的巨大驚喜感，恐怕一輩子也體會不到幾次。

  簡森在飛機上一宿沒休息好，擔心桐夏會想不開做傻事，一下飛機就讓朋友先把自己送到這裡，按照之前就知曉的桐夏宿舍地址找來。他不確定是否有人在，門被打開後看到狀態好不愜意的桐夏，簡森恍惚間還以為是自己記憶錯亂。

  他冷漠地打量了一遍桐夏，穿著粉藍色的睡衣光腳踩在地板上，嘴裡叼著零食，整個人除了眼睛腫點外精神狀態還不錯，本該爭分奪秒去圖書館複習考試的時候卻心安理得的窩在宿舍。

  當簡森看到掉在地上的《霸道總裁的灰姑娘》時，忍不住一個冷笑，給了桐夏一個寒到心底的眼神，轉身欲走。

  知道是自己理虧，可桐夏哪能這樣放他走，情急之下她一把拉住簡森，然後從後面抱住他。桐夏的臉貼在他的後背上，除了心底變得踏實外，還有一種甜蜜的悸動。簡森的出現讓她好開心，她覺得什麼都不害怕了。

  「簡森，你不要走。」桐夏輕聲請求道，雙手緊緊環住簡森的腰，很害怕他突然會消失。

  日夜深深想念的人就在眼前。

  簡森已經怒不可遏，他想不到自己連夜趕來多倫多看到的是過得十分滋潤的許桐夏，感覺到自己被這個女生愚弄，她一次次的過分舉動成功擊垮了簡森的好修養。

  「許桐夏，你鬧夠了沒有！」簡森用了足夠的力量拉開桐夏環住自己腰部的手腕，狠狠向後一甩，轉過身近乎凶神的怒視桐夏。

  對她，已忍無可忍。

  桐夏被巨大的力量沖得後退幾步，看著滿面怒氣的簡森心底悚然。平時簡森看不慣她或者生氣最多不說話冷著臉，這一次他爆發了出來，剛才那一聲怒斥成為他們異國他鄉重逢後簡森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生氣的簡森令人不寒而慄，桐夏最不願是自己惹他不開心，知道理虧犯錯但心中的委屈一時無以言表。

  開口哽咽道：「簡森，你別生氣，昨晚是我不對，我不該那麼說……」桐夏戰戰兢兢地對著簡森，說著說著又紅了眼。

  簡森根本就是桐夏的催淚利器。

  簡森的臉色絲毫沒有褪去怒氣，從桐夏無理取鬧的告白那天起，到後來冒犯自己再到今天的鬧劇，他的忍耐已經突破極限，不是幾句道歉就能了事的。

  他，今天必須要把事情做個了斷！

  「我錯了……我錯了……」桐夏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哭著懇求原諒，也不管現在的自己看起來有多狼狽。

  為了能取悅簡森，桐夏甚至考慮要不要跪在他面前。

  是啊，就是這麼卑微，這麼失去了自我。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對簡森的感情有多深，深到可以為他放棄一切！

  曾經少女的倔強、驕傲、個性，全部全部都在為簡森打破。

  哭成淚人的桐夏並沒有讓簡森為之動容，他的心已堅若磐石，所謂的憐香惜玉在他這裡是不受用的。他的原則、他的意圖、他的怒火都只有一個目的——擺脫許桐夏！

  「許桐夏，你把我的生活攪得一團糟。」簡森有點咬牙切齒。

  桐夏安靜下來，眼睛邊往下落著淚珠邊認真盯著簡森，她無法否認他的話。

  而今天的簡森十分陌生。

  簡森是個不喜歡說太多廢話的人，一股勁湧上來令他不吐不快：「如果不是因為林佑，我不會容你到現在。」

  他的目光透著堅毅，言語沒有一絲溫度，散發出了「別再靠近我」的氣場。桐夏當真不敢再接近簡森，她後悔極了，只恨時光不能倒流回昨天晚上。

  事情永遠可以變得更糟糕，如果能夠預想到今天的情景，桐夏昨晚即使知道是簡森的原因讓自己出國當交換生，她也願意隱忍，至少和簡森之間還有一個渺茫的希望。

  現在，他們的關係面臨決裂。

  簡森說出了讓桐夏心灰意冷的話。

  「我真的很討厭你。」簡森的狀態似乎恢復平靜，但是氣場毫未減退，「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嗎？」

  桐夏知道，但是她沒有說話。

  「我後悔答應了林佑照顧你的承諾，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今天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都不會眨眼睛的。」簡森終於說出了他昨晚在電話中就想反駁桐夏的話，「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我同樣不會在意。」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字字誅心。

  之前簡森所有的絕情都不足以令桐夏徹底心灰意冷，總有著不滅的星星之火，隨時蓄勢準備再次燎原。可是這一次不同，桐夏知道是簡森的真心話，他並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可是親口聽他說出來還是太過殘忍。

  「女孩要懂得自尊自愛，我不想再說更難聽的話了。」簡森發出警告。

  心中的火苗徹底被熄滅了。

  把真心奉上被人棄之如敝履就是這種感覺吧？

  最好笑的是，她竟然依舊沒有責怪的簡森的理由，是啊，從頭到尾他都在拒絕自己的感情，是她一步步的得寸進尺導致了這個局面的發生。

  柯簡森做得太完美了，毫無問題啊！

  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默，場面沒有繼續升溫爆發，簡森說完這話後感覺舒暢了許多，他需要一個足有力的點去疏遠兩人的關係，這種絕情絕不僅僅是抒發個人情緒。對桐夏也是好事，不必再繼續浪費感情在一個沒可能的人身上。

  從始至終，桐夏對他而言都是個不得不履行義務的陌生人。

  「你走吧。」半晌後，桐夏異常平靜地說道。

  簡森有所顧忌，沒有立即轉身離開。

  「放心，我不會自殺的，我捨不得我爸媽也沒看破紅塵呢。」桐夏絕望地輕笑了一下，面色蒼白，「柯簡森，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煩你了。」

  桐夏發自真心並且無比確定，這一次，是真的。

  不會再打擾了，這也是她最後的尊嚴。

  哀大莫過於心死。

  簡森在原地站了一分鐘，心裡估量桐夏這一次是真的，他的目的也達到了。對於桐夏會不會想不開輕生簡森不能完全確定，但是賭這一局的勝算明顯大大提高。

  他體會不到桐夏那種痛徹心扉的難過，但他相信都會過去的。柯簡森的世界，感情需要專一，但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有再說一句話，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

  到這裡，鬧劇該結束了吧？

  他的人生根本不該有許桐夏出現。

  記憶中存在太多簡森的背影，桐夏每次都會先望著他離開暗自神傷一會，這以後他不會再出現在自己的世界，不要想了。

  只要她單方面停止糾纏，他們的人生交集將到此為止。

  柯簡森，如你所願。

  桐夏毅然決然地轉身回到宿舍關上了門，撿起地上的書，安靜地收拾乾淨零食碎渣，躺在床上呈一個「大」字型，對著天花板發呆。

  心裡空空如也。

  簡森好不容易來到多倫多，朋友邀請他晚上一起聚餐，他欣然答應，並訂了第二天晚上的回國機票。雖然耽誤了一些工作，但是若能真正解決與桐夏的問題，也算沒有虛度時光。

  晚上簡森和朋友一起品嘗了海鮮大餐，心情不錯的兩人又去酒吧坐著小酌了幾杯，度過了與老友重逢難忘的一晚。

  以為可以保持好心情順利回國的簡森，第二天一早被手機鈴聲吵醒。

  是桐夏的號碼。

  簡森第一反應想要直接掛斷，但是腦海中閃現出昨天桐夏沉著冷靜的樣子，他有點難以安心，於是接起電話。

  「你好……請問是柯簡森嗎？」電話那邊傳來陌生的女聲。

  簡森有種不好的預感，頓時睡意全無，掀開被子坐起來，聲音低沉應道：「嗯，我是。」

  「我是桐夏的舍友，今早起才發現她昨晚好像沒回宿舍，然後桌上留了一張紙條。桐夏手機也沒有帶，我看到最近的通話記錄是你，所以先給你打來，你是她男朋友吧？」那邊沈倩弱弱地問道。

  與此同時簡森開始穿衣服，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桐夏昨晚沒有回宿舍不知道現在在哪裡。他迅速理了一下思緒：「我現在過去，你先不要和老師還有桐夏的父母說。」

  「嗯，好的。」沈倩應下。

  放下電話的簡森有點懷疑桐夏是不是又在耍花樣，也有點惱怒她的不安分。

  簡森在當兵期間養成可以快速收拾好自己的習慣，只用了五分鐘左右穿好衣服洗漱完，出門打了輛的士。去桐夏的學校需要十五分鐘左右，簡森在這期間有點心神不定地望著窗外，在這個陌生的異國他鄉，不知道桐夏能去哪裡。

  他這才回想起來，剛才電話里的女生問自己是不是桐夏的男朋友。

  男朋友，這個詞對簡森來說太新鮮了。

  敲開桐夏宿舍的門，沈倩拿著一張紙條直接遞給他看，邊說道：「原來你在多倫多啊，是不是你和桐夏吵架了？她從來不會夜不歸宿。」

  沈倩對他有印象，就是之前在機場和桐夏告別的帥哥，生活中還是第一次接觸這種高冷男神，忍不住多問了一嘴。

  簡森顧不上回她，低頭看紙條上的內容，僅僅一句話。

  我會照顧好自己，不必找。

  信息傳達得簡潔明了，桐夏不會輕生，但是她獨自出走了，沒有拿手機，是鐵了心不想被人找到。

  簡森確實沒想到桐夏會來這一出。

  一個英語不算流暢的女孩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能夠去哪裡？簡森走進宿舍，到桐夏的床邊想要找尋一些線索，他希望能夠發現什麼。桐夏的床鋪收拾得很整潔，書本規整的放在桌子上，還有一盆多肉植物。

  桐夏是真的出走還是只是鬧個小情緒，簡森不得而知，但他希望是後者。

  「其實我能感覺到桐夏最近的壓力很大。」沈倩說道，「前一陣她每天從早到晚呆在圖書館，但是似乎效果不明顯，有時候半夜會聽到她悄悄地哭。」

  簡森回想起桐夏曾在電話中和自己哭訴過這件事，只不過當時自己的情緒被憤怒控制，未聽進心中還不耐煩地掛斷電話。他現在才有些後悔，是自己對桐夏的反感導致他做出錯誤的判斷，以為對感情糾纏不休的她，生活中也會是打不死的小強。

  他隨手拿起了桐夏床頭那本《霸道總裁的灰姑娘》，一翻開有張卡片從中間滑落，拿起一看，竟是之前和桐夏挑選單反時被路人拍下的兩人合照，被她妥善的保管著。

  卡片後面有一行清新秀麗的字：我最喜歡的人，柯簡森。

  這句話對簡森的內心起了微微的震撼，他從沒想過桐夏大大咧咧的外表之下還有這般隱忍細膩的心思。

  他在桐夏的床前站了許久，終於拿出手機打給朋友。

  「幫我找一個人。」

  簡森不得不改簽了當天回國的機票，暫時沒有心思去考慮公司的事務，如果找不到桐夏，他在良心上該如何向林佑交代？

  如果找不到桐夏，她可以安然幸福的活在世界上的某一個角落，此生再不相見。

  該是喜是悲？

  似乎是如自己所願吧。